道脉双星录

第53章 山桃香·民女香囊递青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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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道脉双星录
作者:
房三善
本章字数:
6788
更新时间:
2025-06-06

青巷的石板路浸着晨露,新抽的桃枝在粉墙黛瓦间探出头,将碎瓣洒在道袍下摆。张承枢握着半卷《正一治瘟符法》,指尖无意识着桃木剑鞘上的二十西节气纹路——自三日前在静室误绘相思纹,他总觉得掌心残留着朱砂的灼烫。身旁的苏挽月衣袂拂过竹篱,月白色广袖扫落几瓣山桃,发间玉簪映着晨光,恍若仙人误入凡尘。

“承枢师兄,青巷的疫症......”随行的小道童欲言又止,目光落在苏挽月腰间银香囊上。张承枢抬眼望去,窄巷尽头聚着十数位百姓,妇人怀中孩童面色青白,分明是中了山精木魅的秽气。他正要踏罡布炁,忽闻细碎的脚步声从转角传来。

持篮的少女不过及笄之年,鬓角簪着半朵山桃,衣襟上绣着歪扭的艾草纹。她踉跄着撞进两人之间,竹篮里的香囊散落一地,胭脂混着艾草的气息扑面而来。苏挽月指尖微颤,存思中本应纯净的“肺神皓华”白气,此刻竟染上了浅红的影——那是凡人胭脂的颜色。

“道长慈悲!”少女跪地时,腕间银铃叮当,“奴家阿秀,这香囊里缝着求来的平安符......”她仰头望着张承枢腰间的阳平治都功印,眸中泛起水光,“巷口王婆婆说,戴上这香囊,妖邪就不敢近身......”话未说完,己哽咽得说不下去。

张承枢弯腰拾起香囊,触到内里粗糙的黄纸符。这哪里是正统天师符,不过是凡人依葫芦画瓢的朱砂印记,却偏偏在符尾描了朵歪斜的山桃。他忽然想起父亲教导时说的“符无贵贱,贵在存心”,指尖轻轻擦过那朵桃纹,竟觉掌心微暖,似有一丝极细的念力渗入。

“胡闹!”苏挽月的声音陡然冷下来,袖中拂出数道白气,将散落的香囊尽数托起,“妖邪秽气最易附着凡物,你等不知轻重......”话到中途却顿住——她分明看见张承枢掌心的香囊在发光,那不是符箓的灵光,而是一种混杂着人间烟火气的微光,像极了她在茅山顶峰观想的“三景交融”之象。

阿秀被白气托得踉跄后退,眼中闪过恐惧:“仙姑莫不是嫌奴家的香囊腌臢?王婆婆说,要混着胭脂香才显得诚心......”她低头绞着裙摆,绣着艾草的袖口露出几道红痕,分明是被荆棘划伤的。苏挽月忽然想起自己在茅山苦斋时,也曾为采晨露划破手掌,那时师父只说“身神若清,伤痕自愈”,却从未教过如何安慰凡人的眼泪。

“苏仙子。”张承枢的声音带着少见的温软,他将香囊轻轻放在阿秀掌心,指腹掠过少女腕间的伤痕,“百姓以胭脂为信,以艾草为心,这便是最真的‘符’。”说着取出自己的符袋,倒出十余张驱邪符,“你等将符浸入露水,擦拭孩童额头,三日内秽气自散。”

阿秀捧着符纸连连叩头,起身时却将一个绣着山桃的香囊塞给张承枢:“道长不收钱,就收了这个吧......奴家绣了整夜,针脚虽丑,却是用了新采的山桃香。”少女飞红着脸跑开,发间山桃颤巍巍落在苏挽月脚边。

苏挽月望着张承枢手中的香囊,忽然觉得那胭脂香格外刺目。她素来不喜人间脂粉,此刻却忍不住想起存想镜中张承枢的眉眼——那时丹元君的神象为何会化作他的面容?指尖无意识掐入掌心,上清派“身神不二”的修持口诀在识海翻腾,却压不住胸腔里泛起的异样。

“这香囊......”张承枢忽然皱眉,凑到鼻端细闻,“除了艾草和胭脂,还有一丝极淡的木魅气息。”他展开香囊,内里果然绣着极小的桃木符文,虽是凡人所绘,却暗合“驱木魅咒”的方位。苏挽月心中一惊,这分明是有人借百姓之手,将妖邪气息混入信物,其心可诛。

“走,去巷口找王婆婆。”张承枢握紧香囊,桃木剑鞘上的节气纹路隐隐发烫,“若真是山精作祟,断不会放任凡人绘制克制自己的符纹。”他转身时,香囊上的山桃穗子扫过苏挽月的银香囊,两种香气缠绕在一起,竟在晨雾中映出极淡的虹光——那是道脉双星法器共鸣时才会出现的异象。

苏挽月望着张承枢的背影,忽然注意到他握香囊的手指在轻轻发抖。上清派的“徊风混合”秘法突然在识海浮现,她分明“看”见,在张承枢的内景中,代表“信”的脾脏之炁,此刻正与那缕胭脂香气缓缓交融。而她自己的“肺神皓华”白气,不知何时竟也染上了极淡的桃色,如同春雪初融时,山桃在溪水中投下的倒影。

青巷深处传来孩童的啼哭,混着此起彼伏的“道长救命”。张承枢己经快步走向人群,衣摆上的北斗罡星纹在晨光中明明灭灭。苏挽月弯腰拾起地上的山桃瓣,忽然想起《黄庭经》里那句“方寸之中谨盖藏”——所谓“身神”,难道真的能避开这人间的烟火尘埃?指尖的桃瓣突然化作光点,融入她眉间的五帝冠形簪,那是她从未有过的、近乎慌乱的存思。

当两人在巷口找到王婆婆时,却发现老人早己倒在藤椅上,腕间缠着与阿秀同款的香囊,只是内里的符纸早己发黑,绘着扭曲的山桃纹。张承枢瞳孔骤缩——那不是驱邪符,而是引邪符!他猛地撕开香囊,内里滚落的竟不是艾草,而是几缕带着妖气的桃枝碎屑。

“是木魅借凡人之手布的局。”苏挽月闭目存思,神念扫过整座青巷,“它们躲在山桃树根下,以胭脂香混淆视听,专吸孩童的生炁......”她忽然睁眼,望向张承枢手中的香囊,“你刚才接香囊时,为何不用内炁阻隔?”

张承枢一怔,才惊觉自己接过阿秀香囊时,竟下意识放下了护体炁光。他望着掌心的山桃穗子,忽然想起幼年随父亲做法事,百姓递来的平安符也是这般带着体温的温热。那时父亲说:“符法济世,先得接住人间的香火。”可如今这香火里,却混着妖邪的算计。

“阿秀她们不知情。”张承枢低声道,指尖抚过香囊上的针脚,“这些香囊是她们连夜绣的,每一针都带着求告的心意......”他忽然抬头,眼中闪过坚定,“我去布天罡阵困住木魅,你用存思之法护住孩童心脉——这次,我们不用法器,只用凡人的‘心意’。”

苏挽月望着他眼中倒映的自己,忽然发现他鬓角沾着片山桃瓣,像极了存想镜中那抹让她神思大乱的眉眼。她忽然伸手,替他摘下桃瓣,指尖触到他鬓角的温度:“好。但你要记住,人间的心意,从来不是累赘。”

晨雾渐散时,青巷的百姓看见两位道长并肩而立。张承枢手持凡人绣的山桃香囊,踏起天罡步时,竟在每一步落下处,让香囊上的桃纹映出微光。苏挽月闭目存思,神念化作万千白气,顺着家家户户的艾草香蔓延,所到之处,孩童额头的黑气渐渐退散。

当最后一只木魅从山桃树根下现形时,张承枢手中的香囊突然爆发出强光——那是数十个凡人连夜绣制的心意,混着他未说出口的、对眼前人的牵挂。木魅发出尖啸,却在触碰到那微光的瞬间,化作点点桃花瓣,飘落在苏挽月发间。

“原来......”苏挽月睁开眼,看见张承枢正望着她发笑,发间还别着她方才替他摘下的山桃瓣,“凡心与道心,真的可以这般相容?”

张承枢没有回答,只是将阿秀送的香囊系在腰间,阳平治都功印与山桃穗子轻轻相碰,发出清越的声响:“明日去市集,该给你买个新香囊了。”他转身走向晨光中的青巷,声音轻得像是山桃飘落的声音,“胭脂色的,配你的月白衣裳正好。”

苏挽月望着他的背影,忽然觉得腰间的银香囊从未如此沉重。香囊里刻着的《黄庭经》经文似乎在发烫,而更烫的,是刚才触到他鬓角时的温度。她低头看着掌心残留的山桃香,忽然明白,所谓“情丝”,从来不是道心的阻碍,而是天地间最鲜活的“炁”——就像这漫巷的山桃,开时绚烂,落时成泥,却终究是人间最真的春秋。

青巷的风裹着新香拂过,不知谁家的女子正在唱:“山桃映水阿谁栽,道心原自凡心来......”苏挽月指尖抚过发间的桃瓣,忽然轻笑——原来陶祖在《大洞真经》里写的“洞彻内外”,从来不是让修士避开人间烟火,而是让这烟火,最终都化作道心的养分。

当暮色染透青瓦时,张承枢坐在石阶上整理符纸,忽然发现阿秀的香囊里掉出张小纸条。展开来看,是少女歪扭的字迹:“给道长的香囊,绣了山桃和艾草,胭脂是奴家自己晒的桃花粉,很香的。”他忽然想起,方才驱邪时,苏挽月的神念曾化作桃花瓣落在他掌心,那温度,竟与这纸条上的墨迹一样,带着人间的温热。

巷口传来苏挽月的脚步声,他慌忙将纸条塞进符袋,耳尖发烫。却见她手中捧着个青瓷碗,碗里盛着新煮的桃胶甜汤:“百姓送的,说能安神。”说话时,银香囊轻轻晃动,发出细碎的《黄庭经》经文声,却混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胭脂香——那是方才替他系香囊时,不小心沾上的。

两人对坐饮汤时,青巷的灯火次第亮起,将各自的影子投在粉墙上,渐渐靠近。山桃的香气漫过石案,与符纸的朱砂味、香囊的艾草味、甜汤的桃胶味融在一起,在暮春的夜里,织成一张比任何符箓都要温暖的网——网住了道心,也网住了,那在晨露中悄然绽放的,第一缕情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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