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深吸一口气,又深吸一口气,指尖紧紧攥着口袋里那包温热的饼干,几乎要将包装袋捏破。终于,在王姐去后面仓库的空档,在咖啡馆里仅有的两桌客人都在低声交谈、无人注意的瞬间,我像一只鼓起全部勇气的小蜗牛,挪动着脚步,再次走向了那座冰山。
越靠近,心跳声越大,几乎要盖过咖啡馆的音乐。我能感觉到自己的脸颊在迅速升温,耳朵尖肯定红透了。
终于站定在他桌边。他依旧专注地看着屏幕,似乎没有察觉我的靠近。
“顾…顾总……”我的声音细若蚊呐,带着无法掩饰的颤抖。
他敲击平板边缘的手指顿住了。然后,缓缓抬起头。
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带着一丝被打断思考的不悦,精准地落在我脸上。那眼神锐利如刀,瞬间让我有种被剥光的错觉,勇气瞬间泄了一半,几乎想转身就跑。
但我忍住了。颤抖的手指从口袋里掏出那包印着傻气小熊的焦糖饼干,像捧着一颗滚烫的、随时会爆炸的心,小心翼翼地、轻轻地放在了桌角,他平板电脑的旁边。
“这…这个…刚出炉的…还热着…您…您要不要……”后面的话卡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来了。巨大的羞耻感席卷而来,我飞快地低下头,不敢再看他的眼睛,转身就想逃回我的安全地带——操作台后面。
就在我转身的刹那,眼角的余光瞥见——
他那只骨节分明、敲击着平板边缘的手,微微动了一下。
不是拿起平板,也不是端起咖啡。
而是极其自然地、仿佛只是拂去桌面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用食指的指尖,极其轻巧地、不着痕迹地,将桌角那包还带着我手心温度和余温的、印着傻气小熊的饼干袋,往他自己那边,轻轻地……拨了一下。
动作幅度极小,快如闪电。
如果不是我一首死死盯着那个方向,几乎要错过。
那包小熊饼干,被他指尖轻轻一拨,从桌角边缘,移到了他平板电脑的正下方。一个更靠近他、也更隐蔽的位置。
做完这个动作,他的视线己经重新落回了平板屏幕上,仿佛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冷峻的侧脸线条没有丝毫变化,只有指尖在屏幕边缘敲击的节奏,似乎……比刚才稍微轻快了一点点?是我的错觉吗?
我像被钉在了原地,血液似乎在这一刻停止了流动,大脑一片空白。刚才那一幕如同慢镜头,在我脑海里反复回放。
他拨了。
他真的拨了!
他不仅没拒绝,没无视,他甚至……把那包廉价的、傻气的小熊饼干,拨到了自己手边?!
这个认知带来的冲击力,甚至超过了他第一次喝光那杯加糖咖啡!一股巨大的、滚烫的、带着强烈眩晕感的狂喜,猛地从脚底板首冲头顶!脸颊烫得快要燃烧起来,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蹦跳,几乎要挣脱束缚!
我几乎是同手同脚地、飘着回到了操作台后面,身体软软地靠在冰凉的机器上,才勉强支撑住自己。指尖还残留着饼干包装袋的触感和温度,而眼前,全是刚才他指尖轻拨饼干袋那惊鸿一瞥的画面。
他收下了。
他沉默地、不动声色地收下了。
没有拒绝,没有嘲讽,甚至没有多余的眼神。只有一个细微到几乎无法察觉的动作,却像一道惊雷,劈开了我心中所有的惶恐和不确定,只留下震耳欲聋的轰鸣和一片炫目的白光。
我偷偷地、用尽全身力气,才克制住自己想要尖叫出声的冲动。目光再次投向那个角落。
顾言依旧安静地坐在那里,侧脸冷峻,专注地看着屏幕。阳光透过玻璃窗,在他身上投下温暖的光晕。他手边,那杯黑咖啡还没动。而在他的平板电脑下方,那包印着傻气小熊的焦糖饼干,安静地躺在那里,像一个小小的、温暖的秘密。
杯口空着,等着我去放糖。
桌角,藏着一包他默许收下的、带着温度的饼干。
一种前所未有的、巨大的甜蜜和勇气,像被打翻的蜜罐,瞬间流淌进我干涸的心田。冰山的缝隙里,透出的不再是微光,而是一道……温暖而真实的、只为我(或许还有布丁?)存在的阳光。
我知道,我完了。
彻底地、心甘情愿地,陷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