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日子,顾言似乎开启了一种“沉默投喂”模式。咖啡馆的消费账单如同石沉大海,从未有人向我提起。倒是布丁的“供给”,源源不断。
每隔几天,总会有穿着不同制服(但气质都如出一辙的专业干练)的人,准时出现在我下班到家的时候,或者清晨出门前,带来新鲜的猫粮、新口味的罐头、替换的猫砂,甚至有一次,还送来了一台小巧的自动饮水机!
布丁迅速被这些顶级口粮养得油光水滑,小肚子圆滚滚的,对以前视若珍宝的廉价猫条看都不看一眼,彻底变成了一个挑剔的“贵族猫”。它快乐地在新猫窝里打滚,把昂贵的猫抓板挠得咔咔作响,小日子过得比我滋润多了。
而我,每次面对那些包装精美的“贡品”,心情都像坐过山车。感激和压力交织,对顾言这个人也越发感到深不可测。他到底想干什么?是单纯的对布丁负责?还是……一种更隐晦的、我完全不敢去想的“补偿”或“圈养”?
这种复杂的心情,让我在咖啡馆面对他时,更加无所适从。
他依旧每天三点零五分准时出现,坐在那个靠窗的角落。不同的是,那杯黑咖啡,从那天之后,再也没剩下过半杯。每次,都是空杯见底。而且,无一例外地,都要“放糖,一包”。
这成了我和他之间,一个无声的、固定的仪式。
我端着咖啡走过去,放下。
他抬起头,目光沉静地看向我(每一次目光相接,都让我心跳加速)。
我说:“您的咖啡。”声音越来越小。
他:“放糖。一包。”
我拿起糖包,撕开,倒入。
他端起来,喝一口,放下,继续看他的平板或文件。
首到离开时,一饮而尽。
流程固定,动作精准,言语吝啬。仿佛那杯加了糖的咖啡,只是他日程表上的一项例行公事。
可只有我知道,每一次他说出“放糖”那两个字时,我的指尖都会不受控制地微微发颤。每一次看着他端起我放了糖的咖啡,看着那深色的液体滑入他浅色的唇间,我的脸颊都会不受控制地发烫。每一次看到他最后放下空杯,杯口残留着清晰的唇印,我的心湖就像被投入石子的深潭,涟漪一圈圈荡漾开去,久久不能平息。
他什么多余的话都没有。没有解释为什么突然喝光了,没有提起那些源源不断送到我家的猫用品,更没有再提那件被“处理掉”的西装。他就像一座沉默的冰山,只是冰山脚下,悄然为我(或者说是为布丁?)融化出了一条细细的暖流。
这种沉默的、持续的、带着巨大力量感的“关照”,像一张无形的网,将我温柔地、却又无可抗拒地笼罩其中。我既惶恐于这份“关照”背后的深意和代价,又无法抑制地被那冰山缝隙里透出的、极其细微的暖意所吸引。
这天下午,咖啡馆的客人不多。阳光慵懒地洒进来,空气里弥漫着咖啡豆烘焙后的焦香和舒缓的爵士乐。顾言像往常一样坐在他的位置,面前放着他的平板,手边是那杯我刚刚送过去的、还冒着热气的黑咖啡——当然,还没放糖。
我躲在操作台后面,一边慢吞吞地擦拭着咖啡机,一边偷偷观察着他。他今天似乎有些疲惫,眉心微微蹙着,盯着屏幕的眼神比平时更显冷峻锐利。修长的手指在平板边缘无意识地轻轻敲击着,带着一种思考时的焦躁感。
看着他微蹙的眉头,一个大胆的、几乎是鬼使神差的念头,毫无预兆地撞进了我的脑海。
我的口袋里,静静地躺着一包小熊饼干。是隔壁面包房刚出炉的,还带着温热的焦糖香气。是我给自己准备的下午茶。
要不要……再给他一次?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像野草一样疯长。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起来,手心瞬间冒出了细汗。上一次给他饼干,他毫无反应,可后来我却发现他办公室里藏了一抽屉!那这一次……
理智在尖叫着让我退缩:林小雨你疯了吗?那是顾言!不是你的邻居大叔!你怎么敢!
可是……看着他微蹙的、带着疲惫的眉心,想到他办公室里那些码放整齐的小熊饼干包装袋……一种莫名的冲动,混合着巨大的好奇和一丝难以言喻的关切,压倒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