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库外的脚步声在铁门外来回绕了三圈,我数着自己的心跳——咚,咚,咚,数到第二十七下时,那脚步声突然往东边去了。
李明的后背在我胳膊上蹭了蹭,压低声音说:“走?”
我没答话,先把文件重新塞进怀里。
纸页边缘硌着肋骨,像块烧红的炭。
三天前苏清棠发的消息还亮在手机屏幕上,“今晚赛事评委席留了位置”后面跟着个星星表情,现在被新弹出的“电量15%”提示盖住了一半。
“先拍照片。”我把文件摊在满是灰的木箱上,手机摄像头对准“周氏科技·观星者计划”的火漆印时,手指抖得对不准焦。
李明凑过来帮我扶着手机,他掌心还沾着刚才打架时蹭的血,在屏幕上抹出个暗红的印子:“砚哥,苏总要是知道她爸的死和周越有关……”
“拍清楚周越那行批注。”我打断他。
钢笔字在纸页上洇开,“苏正廷的死太巧合”这几个字像钉子扎进视网膜。
十年前苏叔叔把小棠塞进我怀里跑向火场的画面突然冒出来,那时她哭着揪我衣角,现在她的微信备注还是“小棠”——我存了八年,没改过。
手机“咔嚓”一声,李明举着屏幕给我看:“够清楚了,连周越签名的笔锋都拍到了。”他话音刚落,我的手机震了震,是苏清棠的消息:“陈砚,天文馆的监控拍到你和李明了。”
我手指一松,手机砸在木箱上。
屏幕亮着,她的头像还是那只抱着星星的猫,和三年前我在游戏展上送她的毛绒挂件一模一样。
那时候她刚升高管,我蹲在游戏厅门口给人修手柄,远远看见她被记者围着,高跟鞋踩得地板哒哒响。
“回她。”李明推了推我。
我盯着对话框里的“在吗”,喉结动了动,突然想起仓库里那沓文件最底下的照片——苏叔叔抱着小棠站在天文馆前,她穿着粉色蓬蓬裙,和我昨天在她办公室看到的、压在玻璃板下的童年照是同一张。
“旧棉纺厂B - 7仓库。”我按下发送键,拇指在屏幕上停留了三秒。
手机几乎立刻震动起来,苏清棠的语音跳出来,她平时说话像冰锥敲玻璃,现在尾音却有点发颤:“别动,我带安保来。”
二十分钟后,仓库铁门被人从外推开。
穿黑西装的保镖先探进半张脸,接着苏清棠的米色风衣角扫过满地碎锁。
她发梢沾着细雪,看到我怀里的文件袋时,瞳孔缩成针尖:“给我。”
文件在我们之间传递时,她指尖擦过我手背。
十年前她也是这样抓着我,在火场外的废墟里哭:“哥哥,爸爸说要去拿我的星星灯。”现在她的手指凉得像冰,却在翻到“苏正廷实验报告”那页时突然发烫,指腹在“苏正廷”三个字上蹭了又蹭,像是要把墨迹蹭进皮肤里。
“周越上个月让人清空了我爸的实验室。”她突然开口,声音比平时低了两度,“我调了物业监控,看到他的人搬出去十二个箱子。”她翻过一页,周越的批注撞进视线,“所以这些文件……”
“藏在报废仓库的木箱里。”我摸出从消防栓上掰下来的扳手,还带着刚才打架时的焦糊味,“周越想销毁的,应该是实验数据。”
苏清棠突然合上文件袋,金属搭扣“咔嗒”一声,惊得李明在墙角的破椅子上挪了挪屁股。
她抬头看我,眼尾还沾着没化完的雪水:“明天下午三点,周氏年度游戏发展峰会。周越会在主会场宣布‘观星者计划’重启。”
“我们去砸场子?”李明眼睛亮了。
苏清棠从风衣里摸出个U盘,金属外壳在灯光下泛着冷光:“我爸的实验日志备份在里面。三年前他出事那天,把这个塞进了我书包夹层。”她把U盘放在文件袋上,“周越要重启的,根本不是什么游戏计划。”
我突然想起系统昨天的提示:“当星轨倒转时,你准备好面对真相了吗?”后颈泛起凉意。
苏清棠的手指点在U盘上:“实验日志里有脑机接口的核心代码。周越想把这套技术用在……”她顿了顿,“用在能操控玩家意识的游戏里。”
仓库外的风突然灌进来,吹得文件袋哗啦作响。
李明猛地站起来,椅子腿刮着地面发出刺耳的声音:“所以苏叔叔的死……”
“消防记录显示,实验室电路老化。”苏清棠的指甲掐进掌心,“但我爸出事前三天,给我发过消息:‘小棠,有人动了实验室的线路。’”
我喉咙发紧。
十年前那个雨夜突然清晰起来——消防车的鸣笛声、小棠哭到哑的“爸爸”、还有苏叔叔冲进火场前回头对我喊:“带小棠跑!”
“明天会议,周越会展示‘观星者计划’的新成果。”苏清棠把文件袋和U盘推给我,“我们要在他展示前,把实验日志和这些文件同步到所有媒体邮箱。”
“需要我做什么?”李明搓了搓手,指节捏得咔咔响。
“你和陈砚提前两小时到会场,检查所有投影设备和网络接口。”苏清棠从包里摸出张工作证,“这是我的特别通行证,能进后台。”她看向我,目光像烧红的铁,“我会在周越上台时,用远程控制切断主屏幕,你负责把资料传出去。”
“系统呢?”我突然问。
这几天系统总在关键时候跳出来,上次在天文馆被刀疤男围堵时,它提示“限时逃脱,奖励翻倍”,现在又说“决战即将来临”。
苏清棠的睫毛颤了颤:“我爸的实验日志里提到过‘天命游戏系统’。”她翻开文件袋,抽出张泛黄的纸,“这是他的实验笔记,最后一页写着:‘系统觉醒之日,就是游戏真相大白之时。’”
仓库的顶灯突然闪了闪,灭了。
黑暗里,苏清棠的手机屏幕亮起,照着她泛白的嘴唇:“陈砚,周越的人可能己经查到这里了。”
我们离开仓库时,雪下得更大了。
苏清棠的车停在巷口,她上车前突然转身:“十年前你救过我一次。”她鼻尖冻得通红,“这次,换我和你一起。”
第二天早上七点,我和李明蹲在会场后台。
天花板的射灯照得人眼睛发疼,李明举着检测仪在投影线接口前晃:“没问题,没装窃听器。”他突然捅了捅我,“砚哥,看那边。”
主会场的门被推开,周越穿着银灰色西装走进来,金丝眼镜后的目光扫过每一排座位。
他身后跟着刀疤男,就是昨天在天文馆追我们的那个,此刻正盯着后台方向,我赶紧缩到幕布后面。
“还有两小时。”李明看了眼手表,喉结动了动,“砚哥,你说系统说的决战……”
机械音突然在太阳穴里炸响,我猛地撞在幕布架上,塑料支架发出“咔”的一声。
“决战即将来临,准备好迎接最后的挑战吧。”系统提示的电子音比以往更冷,像根冰针扎进耳朵。
李明瞪大眼睛:“你也听见了?”
我摸了摸内袋里的U盘,里面存着仓库拍的照片和苏清棠的实验日志。
主会场的时钟指向八点五十分,主持人己经在调试麦克风。
周越站在舞台中央,仰头检查灯光,嘴角勾着笑,像只盯着猎物的狼。
“砚哥。”李明扯了扯我袖口,“苏总来了。”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苏清棠穿着酒红色礼服,站在会场入口处,项链上的钻石闪着冷光。
她朝我微微点头,转身走向第一排贵宾席——那里贴着“周氏集团继承人”的名牌,周越的位置。
扩音器突然发出刺啦一声,主持人的声音响起来:“请各位嘉宾就座,周氏年度游戏发展峰会,现在开始。”
李明的手在我肩膀上捏了捏,我能感觉到他掌心的汗。
舞台上,周越整理着袖扣,抬头看向大屏幕。
而我的手指,己经按在了U盘的接口上。
“该上场了。”李明轻声说。
主会场的灯光暗下来,周越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各位,接下来我要展示的,将是游戏行业的未来……”
我按下U盘,屏幕亮起的瞬间,苏清棠的目光穿过人群,与我相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