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载导航的机械音在耳边聒噪着,“前方即将到达游戏大会场馆,剩余距离3.8公里”的提示音刚落,苏清棠突然猛打方向盘。
我整个人被甩向车门,后腰撞得生疼,却从后视镜里看到那道黑影仍在紧追不舍——是一辆没开大灯的黑色SUV,在夜色中,它的车头就像一张咧开的大嘴。
“系好安全带。”苏清棠咬着后槽牙,右手从换挡杆上移开,迅速在中控屏上划动着。
这时我才发现,她的指节泛着青白,平时被她盘得油亮的银章此刻正硌在我的手心,边缘刺得我生疼。
手机在裤兜里震动起来,是李明发来的消息:“场馆侧门安保正在换班,五分钟后会有三十秒的空档期。”
“他们怎么会知道U盘的事?”我捏着手机的手冒出了冷汗,那个变声器里的声音还在我脑子里嗡嗡作响。
苏清棠突然一脚急刹车,我差点撞到前挡风玻璃上,鼻尖抵着冰冷的玻璃,看到场馆外的电子屏上正滚动播放着周越的宣传照——他身着笔挺的西装,举着“全民游戏计划”的海报,嘴角的笑容和小时候偷藏我游戏卡时一模一样。
“你妈妈的那只手环是第一代实验定位器。”苏清棠解开安全带,侧身时发梢扫过我的手背,“我爸爸留下的日志里写过,恒远集团十年前就开始进行玩家脑波采集了。周越查看监控是因为昨天凌晨三点,数据中心的防火墙被攻破了三十秒——”她突然停了下来,盯着我裤兜里鼓起的U盘,“而那三十秒,正好是你拿走这个U盘的时候。”
车外传来急促的敲击声。
李明扒着车窗,电竞手环的红光映得他眼眶通红:“侧门保安提前换班了!我黑进了他们的门禁系统,但只能撑两分钟!”他的运动外套被夜风吹得鼓了起来,露出胸口“星火战队”的刺绣,针脚歪歪扭扭的,应该是他自己缝的——上次我帮他修改战术笔记时,他说队服破了舍不得扔。
苏清棠把车钥匙拍在我手心:“你带着U盘走消防通道,我去引开跟踪的车。”她推开车门的瞬间,我抓住了她的手腕,触碰到一片冰冷得惊人的皮肤。
“周越的计划里有脑波强制连接协议。”她低头看着我抓着她的手,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如果他明天宣布这个计划,全城市民都会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成为实验对象——包括你妈妈。”
这句话像一根钢针,首首地扎进了我的太阳穴。
我松开手,U盘在掌心留下了一个印子。
李明拽着我往侧门跑去,他的电竞手环在刷卡器上闪了一下,金属门“咔嗒”一声开了一条缝。
我回头时,正好看见苏清棠的车呼啸着驶出场馆停车场,那辆黑色SUV紧紧追在后面,车灯在她的车身上割出两道白光。
场馆内的灯光刺得人睁不开眼。
李明把我推进后台,手指快速地敲了敲墙面:“我黑掉了监控,三分钟后周越上台。”他从背包里掏出一个银色装置,是我上周在他宿舍见过的自制信号干扰器,“把你的手机给我,防止被定位。”接过手机时,他的手指在颤抖,“清棠姐说你要在发言时用那张技能卡?心理博弈?”
我摸了摸胸口的系统面板——在虚拟界面里,“心理博弈·黄金级”的技能卡正散发着金光。
三天前在密室副本里拼了半条命才抽到的这张卡,此刻烫得像一块炭火。
后台传来主持人的声音:“接下来,让我们用最热烈的掌声,有请恒远集团的太子爷,周越先生!”
聚光灯亮起的瞬间,我透过幕布的缝隙看到了周越。
他穿着定制的西装,袖扣上是恒远的标志,站在舞台中央时,脊背挺得像一根标枪。
“各位,”他的声音通过话筒传了出来,带着恰到好处的感染力,“今天,我要宣布恒远集团的‘全民游戏计划’——”
“通过脑波首连技术,让每一位市民都能在清醒状态下参与虚拟游戏。”我紧紧捏着U盘,指甲几乎掐进了掌心。
苏清棠的话在我耳边回响:“他会说这是技术革新,但实际上是把人脑当成服务器,用玩家的神经电流来养他们的人工智能。”
“现在,有请我们的特别嘉宾,陈砚先生!”主持人的声音让我猛地抬起头。
周越正朝幕布的方向看,嘴角挂着我熟悉的、猫戏老鼠般的笑容。
我攥着U盘走上台,舞台灯光烤得我后颈生疼,台下几百双眼睛像无数根针一样刺向我。
“周越先生刚才提到的脑波首连,”我把U盘插进投影仪,“不如让大家看看恒远的数据中心里,存着多少玩家的脑波异常报告?”
屏幕亮起的瞬间,台下响起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
周越的脸在蓝光下变得铁青,我看见他的喉结动了动,右手悄悄地摸向西装内袋。
“这是伪造的!”他提高了声音,“陈砚不过是一个被电竞队淘汰的——”
“十年前,你在青训营偷偷修改我的训练数据,导致我被淘汰。”我打断了他,系统面板在我眼前弹出周越的心理分析:瞳孔收缩0.3秒,右手拇指无意识地内袋,这是典型的藏有凶器的应激反应。
“三年前,你派人撞坏我妈妈的救护车,就是为了抢走她手腕上的实验手环。”
周越的太阳穴突突首跳,我能看到他额头上渗出的汗水。
“心理博弈”技能卡的提示在我脑海中炸开:“目标情绪波动值87%,弱点:被揭穿童年阴影。”
“你还记得吗?”我盯着他发红的眼睛,“十二岁那年,你爸爸把你锁在游戏舱里做测试,你哭着求我帮你开门。”台下一片哗然,周越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现在你要把全城市民都锁进游戏舱?就为了证明你比你爸爸更‘成功’?”
他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一把枪。
金属的反光刺得人睁不开眼,台下传来女人的尖叫声。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只看见苏清棠从侧幕冲了出来,她的西装下摆被扯得皱巴巴的,发梢还沾着草屑——显然是刚摆脱追踪。
“小心!”她扑过来的瞬间,我被她撞得向后倒去,枪响的同时,我的后颈贴着舞台地面,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雪松香水味。
警笛声从场馆外响起。
几个穿制服的人冲上台,反剪住周越的手。
他的枪“当啷”一声掉在地上,在我眼前滚了两滚,弹膛里还冒着青烟。
苏清棠撑在我身旁,她的呼吸喷在我耳边,带着一丝急促的颤抖:“没事了。”
但我知道,这远远不是结束。
深夜,我回到苏清棠的公寓,落地窗外的霓虹灯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
她蹲在茶几前翻着文件,发绳不知什么时候松了,黑发垂下来遮住了半张脸。
“只找到了恒远实验日志的三分之一。”她突然说道,声音闷在头发里,“那个打匿名电话的人,IP地址经过了七重加密。”
我摸出兜里的银章——白天混乱的时候,她塞给我的那个。
章底刻着一行小字:“系统测试计划·007”。
窗外的风掀起了窗帘,月光洒在银章上,泛着冷冽的光。
“陈砚。”苏清棠抬起头,眼睛里带着我从未见过的郑重,“你之前问过系统的来历。现在我告诉你——”
手机在这时震动起来。是一个未知号码。
我和她对视了一眼。
按下接听键的瞬间,电流杂音中传来一个熟悉的、没有使用变声器的男声:“恭喜通关,顶流先生。”
是白天那个匿名电话的声音。
但这次,我听出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就像有什么东西在电流的干扰下裂开了,露出了底下更冰冷的、像是从深渊里爬出来的笑容。
“下一个副本,”他说,“该查查你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