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吐出半融化的钥匙残片时,舌尖的铜腥味混着陈墨镇定剂的苦,像吞了块锈蚀的青铜器。
她白大褂后背沾满石膏碎屑,在凌晨三点的巷子里泛着磷火似的微光。
"唐老的鉴定所离这六个街区。"陈墨把弹壳塞进解剖刀柄的空腔,"但董胖子的人肯定在所有交通枢纽布控了。"
我抹掉嘴角的血沫,袖口残留的紫茎泽兰香气突然在鼻腔炸开——这他妈是顾无赦走私违禁品的标志性包装香料。
当第五辆救护车呼啸着掠过巷口时,我突然拽着陈墨翻进殡仪馆的运尸车。
"你疯了?"她膝盖撞上冷藏柜的瞬间,解剖刀己经抵住我颈动脉。
"去年西郊碎尸案,"我摸黑扯开裹尸袋拉链,"唐老给警方出具的宋代青瓷鉴定报告里,夹了张殡仪馆冷库平面图。"指尖触到冰柜内壁某处凸起,十二年前父亲教我摩斯密码时敲击桌面的节奏突然在颅骨里回响。
冷藏车在第西个红灯右转时,陈墨突然撕开我的衬衫下摆。
月光透过冷藏柜缝隙,照见她用止血钳夹着钥匙残片在布料上涂抹——融化的青铜液正渗出血管状纹路。
"这不是现代铸造工艺。"她呼吸在零下十八度的空气里凝成霜雾,"看这些故意保留的气泡,是顾家祖传的翻砂法......"
话音被急刹车截断。
我们滚出车厢时,唐氏古玩鉴定所的鎏金牌匾正在晨雾里淌着血似的暗红。
二楼窗帘缝隙漏出的光在地面投下个蜷缩的人影,像被钉在标本台前的解剖蛙。
"唐老最近在修复顾恺之的摹本。"陈墨突然拽住我翻墙的手,"他工作时会戴三层蚕丝手套。"
我舌尖还残留着钥匙的金属味,天眼系统剩余两次的使用额度在视网膜角落跳动。
翻进二楼通风管时,二十年前父亲在靶场教我拆卸左轮手枪的画面突然闪回——他握枪的手腕有块月牙状烫伤,和唐老此刻戴的玉扳指缺口完全重合。
"小林啊。"唐老的声音从百宝阁后传来时,我正盯着他后颈渗入衣领的紫茎泽兰香粉,"令尊托我保管的景泰蓝火铳,可还喜欢?"
陈墨的解剖刀哐当掉在青砖地上。
我这才注意到满墙的鉴定证书里,有张泛黄的持枪证复印件——照片里父亲警服肩章的位置,印着顾氏走私集团的暗花水印。
天眼系统突然自动激活。
唐老记忆里父亲的脸开始剥落,露出顾无赦在慈善晚宴擦拭玉扳指的冷笑。
那些所谓"国宝级"鉴定证书的夹层里,分明是走私文物的跨境运输单号。
"2018年11月7日。"我猛地攥住唐老正要焚毁的宣纸,"你给苏夜出具的元代青花瓷鉴定书,实际检测出的是现代化学釉料。"
老头蚕丝手套突然崩裂,露出虎口处与父亲一模一样的枪茧。
他身后博古架传来齿轮转动的闷响,董胖子油腻的笑声混着古董钟报时声从暗门涌出。
"唐老师是要保百年招牌,"董竞拍者的金牙咬碎雪茄烟嘴,"还是给条子当裹尸袋?"
陈墨突然甩出解剖刀钉住正在倒转的日晷仪。
我趁机读取唐老最后一段记忆——他颤抖着在赝品鉴定书上盖章时,窗外飘过的紫茎泽兰花瓣排列成了父亲警徽的编号。
"您孙子在加州理工的考古项目,"我抹掉鼻血凑近他耳边,"资金流水号是顾无赦瑞士账户的尾数吧?"
唐老突然暴起撞向董胖子的动作,像极了他年轻时在故宫修复《千里江山图》卷轴的果决。
当第一声枪响震碎满墙鉴定证书时,我看见他玉扳指内侧用微雕工艺刻着的,正是父亲配枪上缺失的膛线编码。
唐老撞向董胖子的瞬间,我拽着陈墨扑向那张黄花梨八仙桌。
紫茎泽兰香粉在空气里炸成紫色烟雾,董胖子手下那些蠢货的枪口还在对着虚影扫射。
“您修复《千里江山图》那年,”我扯开唐老被血浸透的衬衫,手指蘸着血在鉴定证书背面画暗标,“故宫档案里记着您用唾液测试矿物颜料的酸碱度。”
老头瞳孔猛地收缩。
陈墨的解剖刀尖挑开他玉扳指,露出里面蚀刻的顾氏家徽——那花纹和父亲配枪膛线编码重叠的刹那,我后槽牙几乎咬碎。
“现在烧了这些赝品证书,”我抓起他颤抖的手按在火铳扳机上,“后世只会记得唐十三郎是个拿孙子换富贵的软骨头。”
冷藏车发动机的余温突然在指尖复苏。
我摸出裤兜里那枚被体温焐热的乾隆通宝——这是上周帮唐老鉴定明代沉船瓷器时,他亲手塞给我的“车马费”。
硬币砸在青砖地面的脆响里,陈墨突然扯开唐老的中山装领口。
那些深褐色老年斑的排列方式,分明是走私集团货物编码的摩斯密码变体。
“令孙上个月发表的青铜器X光透扫论文,”陈墨的止血钳夹起块带血的瓷片,“第三页光谱分析图的噪点,是顾氏走私船的龙骨结构吧?”
董胖子的金牙咬进雪茄过滤嘴时,唐老突然甩开我们冲向那座鎏金西洋钟。
他枯槁的手指在钟摆齿轮间翻飞,像二十年前修复《永乐大典》装帧时那般精准。
“七点方向第三枚螺丝钉。”老头嘶吼声混着古董钟的报时音,“那是光绪年间德国造的信号屏蔽器!”
陈墨甩出解剖刀钉住齿轮的刹那,我听见整条街区的手机同时响起刺耳忙音。
董胖子对着对讲机咆哮的模样,活像被拔了天线的话匣子玩偶。
“唐氏鉴定所从不留赝品。”老头突然扯断领口盘扣吞进喉咙,“但西跨院停尸房的冰柜夹层......”
他话没说完就被董胖子的保镖按在地上。
我拽着陈墨翻出后窗时,瞥见老头用血在青砖上画的符号——那是我八岁生日父亲送我的密码锁图案。
晨雾裹着太平间特有的福尔马林味涌进鼻腔。
陈墨突然扯开我左臂绷带,上周枪伤结的痂被她生生撕开——藏在血肉里的微型胶卷沾着血滚落,上面是父亲警徽编码和顾无赦瑞士账户的交叉比对图。
“唐老中山装第三颗纽扣,”她突然把胶卷塞进我还在渗血的伤口,“背面蚀刻着苏夜画廊的安防漏洞。”
我们拐进殡仪馆后巷时,远处传来古董钟整点报时的哀鸣。
我舌尖残留的青铜腥气突然变得滚烫——那枚钥匙残片融化的纹路,分明是顾家老宅地下密道的三维地图。
陈墨突然把我推进垃圾转运车。
当腐臭的菜叶糊住视线时,我听见她牙齿咬碎玻璃药瓶的脆响——那是她专门调配的追踪剂解药,说明我们身上早被唐老下了放射性同位素。
“鉴定所鎏金牌匾的‘唐’字,”她往我掌心拍了个冰凉的物件,“卯榫结构藏着顾无赦的虹膜扫描仪。”我摊开手,半枚带体温的玉珏正在朝阳下渗出血丝——和父亲葬礼上莫名消失的陪葬品完全吻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