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屋正中的 "寿" 字剪纸被煤油灯照得透亮,顾晗母亲戴着王嫂新做的绒线帽,鬓角的白发在红光里若隐若现。八仙桌上的搪瓷盆里,炖肉的香气混着劣质白酒味升腾,突然响起的自行车铃铛声让满座亲戚放下筷子 —— 刘建军带着三个穿皮夹克的青年推门进来,袖口的金表链在烛火下晃得人眼晕。
"顾师傅好孝心啊," 刘建军把包装粗糙的糕点放在供桌上,酥皮掉在 "福如东海" 的寿联上,"就是不知道这寿宴钱,是不是拿抵押缝纫机的贷款办的?" 他身后的青年突然起哄,其中一人故意撞翻醋瓶,褐色的液体在青砖地上漫开,像极了车间里泄漏的机油。顾母握着搪瓷勺的手一抖,炖肉的热气模糊了她的老花镜。
暗箭藏在贺礼细节里。当刘建军拿出所谓的 "进口布料" 做寿礼时,顾晗一眼认出那是去年被质检所查处的甲醛超标品,布边还留着他画的淘汰标记。"这料子好啊," 刘建军故意提高嗓门,"比你厂子里用的淘米水浸泡布高级多了吧?" 邻座的三姑立刻捏起布料嗅了嗅,皱着眉说:"咋有股医院的味道?"
危机爆发在敬酒环节。刘建军端着酒碗突然发难:"听说你为了还贷,把工人的加班费都扣了?" 他指向角落里的老张头,"张叔的皮革护腕是不是也当掉了?" 老人下意识摸向手腕,那里现在缠着王嫂用边角料做的布带子。顾晗没说话,只是从口袋里掏出本皱巴巴的账本,摊在油腻的桌面上:"上个月工人平均工资涨了 22 元,这是签字记录。"
最恶毒的攻击指向产品质量。刘建军的同伙突然举起件开裂的夹克:"看!这就是 ' 小晗星 ' 的冬装,穿三天就开线!" 顾晗接过来翻看,发现内衬用的是劣质腈纶,走线歪扭得像蚯蚓 —— 这明显是仿冒品。他不动声色地拿出验伪灯,光束下真正的小晗星商标会发出淡绿色荧光,而这件衣服的标记却泛着诡异的蓝光。"各位叔伯婶子," 顾晗的声音穿透喧闹,"真货假货,一盏灯就能照明白。"
转机出现在母亲的发言。老人颤巍巍站起来,从棉袄里掏出个布包,里面是顾晗寄回家的第一件蝙蝠衫样品,领口还留着他初学缝纫时扎的歪扭针脚。"我儿子从小就实诚," 她的方言带着浓重的鼻音,"他改机器、跑原料,为的是让乡亲们穿暖衣。" 说着竟把那件样品套在绒线衫外,"你们看这针脚,比我当年纳鞋底还密。"
刘建军的溃败带着戏剧性。当他想抢过验伪灯时,袖口的金表链卡在了桌角,露出里面磨破的衬里 —— 那是用仿冒蝙蝠衫的边角料做的。顾晗的表弟突然喊起来:"快看!他手表是塑料的!" 满座哄笑中,刘建军撞翻了条凳,瓷碗摔碎的声音和窗外突然响起的鞭炮声混在一起,竟像是为这场闹剧画上了句号。
寿宴收尾在温情里。顾晗母亲把刘建军带来的劣质布料剪成抹布,边剪边说:"好布坏布,用用才知道。" 老张头则把自己的布腕带解下来,给顾母缠在保温杯上保暖。当煤油灯芯爆出灯花时,顾晗发现供桌上多了盘热气腾腾的饺子,是王嫂带着女工们连夜包的,每个饺子里都藏着枚用缝纫机零件磨成的 "小晗星" 祝福。
深夜撤席时,顾晗在寿联背面写下:"商战如针,可缝万机亦可伤手;孝心似线,能连千结更能暖心。" 窗外的冻雨又开始下了,打在院中的老槐树上,像极了车间里缝纫机的哒哒声。他想起母亲试穿样品时,荧光标记在煤油灯下闪烁的样子,那微光虽弱,却比刘建军袖口的塑料金表更亮,更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