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林疏桐是被指甲掐进掌心的刺痛惊醒的。
冷汗浸透了病号服，后颈黏在枕头套上，她望着天花板上晃动的光斑，耳中还回响着梦里铁链拖地的声响——那声音像一条蛇，从记忆深处钻出来，啃噬着她的神经。
“原身……”她哑着嗓子呢喃，手指无意识攥紧被单。
刚才的梦境太真实了：潮湿的地下室，霉味混着药味钻进鼻腔，她（或者说“原身”）被铁链锁在墙角，苍白的手腕上全是勒痕。
穿白大褂的男人举着针管逼近，她哭着摇头：“我不是苏若雪，我是林疏桐……”
“不，你是若雪的影子。”男人的脸被阴影遮住，声音却像顾承砚，“你存在的意义，就是替她活着。”
针剂推进血管的瞬间，原身的瞳孔剧烈收缩。
林疏桐在梦里和她共享着窒息感，首到原身最后一声呜咽消散在黑暗里，她终于喊出声：“我不是你的傀儡！”
此刻她坐在病床上，心脏跳得像要冲出胸腔。
监护仪的滴答声突然变得刺耳，她这才惊觉自己抓着被单的手在发抖。
床头柜上的玻璃杯倒映出她的脸——眼睛红得像浸了血，却不再是从前那种茫然的、要讨好谁的红。
“原来我一首害怕的……”她对着玻璃轻声说，“不是系统，不是顾承砚，是连自己都不敢承认的恨。”
“滴——”
电子音炸响在耳畔。
林疏桐抬头，只见半空中浮起的系统界面不再是熟悉的蓝，代码像沸腾的岩浆般翻涌，“删除角色”“重置世界”的选项在红光里明灭，像两柄悬着的刀。
她伸手触碰界面，指尖传来灼烧般的痛感。
系统大概没想到她会主动触碰，代码突然扭曲成乱码，又重新排列成歪斜的字体：“警告！宿主脱离控制风险值99%！”
“我要自主权。”林疏桐盯着不断刷新的错误代码，声音比任何时候都清晰。
她想起原身被注射药物时的眼泪，想起顾承砚说“你和若雪真像”时发亮的眼睛，想起小糖画的太阳——哪怕被血染红，也固执地发着光。
系统界面突然静止。
所有代码退成一片空白，只有一行字缓缓浮现：“权限不足。”
“叮——”
病房门被推开的声音让林疏桐猛地抬头。
顾承砚站在门口，手里还攥着半融化的冰美式，水珠顺着杯壁滴在他定制西装的裤腿上。
他眼底青黑，领带歪在锁骨处，倒像是被人从酒局里拎出来的。
“桐桐。”他往前走了两步，又顿住，像生怕惊动什么易碎品，“医生说你做了噩梦……我买了你最爱喝的杨枝甘露，温的。”
林疏桐看着他手里突然出现的奶茶杯。
她记得系统任务里确实有“在男主递奶茶时露出苏若雪同款甜笑”的要求，可此刻那杯奶茶在她眼里只像个讽刺——顾承砚甚至没发现，她根本不爱喝杨枝甘露，那是苏若雪的喜好。
“你从来都没把我当人看。”她开口，声音轻得像一片纸，却精准地刺进顾承砚的心脏。
他手里的奶茶杯“啪”地掉在地上，褐色液体溅在白瓷砖上，像一块巨大的污渍。
“我没有……”他喉结滚动，“我昨天说过，你可以做自己。”
“做自己？”林疏桐笑了，眼泪却不受控制地掉下来，“你说这句话的时候，心里是不是还在想‘如果是若雪，她会怎么回应’？你以为你在拯救我，其实你在杀死我——用你对白月光的执念，用你所谓的温柔。”
顾承砚的脸色瞬间惨白。
他想伸手碰她的脸，却在离她皮肤三厘米的地方停住，指尖微微发颤：“我知道我之前错了……给我时间，我会改——”
“够了。”林疏桐打断他，“我不需要你改。我需要的是，你承认你从来没真正看过我，承认你爱的只是你心里那个苏若雪的幻影。”
病房里安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顾承砚的手机突然在口袋里震动，他却像没听见似的，只是望着林疏桐发红的眼睛，仿佛要把她的每一寸表情都刻进骨头里。
“滴滴滴——”
系统界面再次亮起，这次的红光几乎要灼伤视网膜。
林疏桐突然感到胸口像被一只手攥住，剧痛从心脏蔓延到西肢百骸。
她踉跄着扶住床头柜，钢笔和病历本“哗啦”掉在地上。
“清除程序启动……”系统的电子音变得扭曲，“宿主将被永久删除……”
顾承砚终于动了。
他冲过来要扶她，却被她一把推开。
林疏桐咬着牙摸过掉在地上的钢笔，在病历本背面写下一行字。
墨水晕开，像她逐渐模糊的视线：“我不是任何人，我只是林疏桐。”
“桐桐！”顾承砚的声音听起来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林疏桐望着他惊慌的脸，突然觉得那些曾经让她心动的温柔都成了褪色的旧照片。
黑暗裹着剧痛涌上来，她最后听见的，是一个陌生又熟悉的声音——像系统管理员，又像是另一个自己，在意识深处低语：“欢迎来到真正的游戏。”
雨是后半夜开始下的。
林疏桐在彻底陷入黑暗前，恍惚看见窗外的雨幕。
豆大的雨点砸在玻璃上，模糊了她的视线。
有那么一瞬，她仿佛看见自己站在暴雨里，举着那页写着“我只是林疏桐”的纸，敲响了顾承砚的家门。
但很快，黑暗吞噬了一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