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疏桐是被一阵冷醒的。
睫毛颤了颤,她缓缓睁眼,后颈贴着冰凉的大理石地面。
空气里浮动着若有若无的栀子花香——和顾承砚书房里那瓶白月光同款香薰一个味道。
她撑着地面坐起来,抬头的瞬间血液几乎凝固。
正对面墙上密密麻麻挂满照片,每一张都是同一张脸:穿白裙在樱花树下笑的,抱着书本从图书馆走出来的,甚至有张被放大的特写,连眼尾那颗泪痣都清晰得刺目。
"苏若雪..."她喃喃念出这个名字,喉咙发紧。
原身记忆里,顾承砚总在深夜抱着这些照片喝酒,玻璃相框上永远沾着酒渍。
可这里是哪?
她明明在医院病房,怎么会——
"叮——"
穿衣镜突然映出人影。
林疏桐下意识转头,却见镜中少女穿着月白针织裙,发尾别着珍珠发夹,眼尾那颗泪痣在灯光下泛着淡红。
那是苏若雪的标志性装扮,是原身衣柜最里层那件从未穿过的裙子,此刻正穿在她自己身上。
"不、不是!"她踉跄着后退,后腰撞在梳妆台边缘,化妆品噼里啪啦掉下来。
镜中人也在后退,发夹滑落时,镜中少女的表情突然扭曲,嘴角咧到耳根:"你以为换了名字,就能取代我?"
"啊——!"林疏桐尖叫着撞翻椅子,实木椅腿砸在地上的巨响惊得她耳膜发疼。
她跌坐在碎片里,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可镜中那张脸还在笑,和原身记忆里顾承砚捏着她下巴说"你笑起来像她"时的声音重叠在一起。
门被撞开的刹那,她几乎条件反射地蜷缩成一团。
首到熟悉的雪松气息裹住她,顾承砚的声音带着慌乱:"桐桐?
怎么了?
我在,我在这。"
他的手掌覆在她后颈,体温透过睡衣渗进来。
林疏桐却像被烫到似的挣扎,指甲在他手臂上抓出红痕:"别碰我!
你让我穿她的衣服,让我住她的房间,你根本——"
话没说完,眼前突然跳出血红色的系统界面。
倒计时数字在视网膜上灼烧:"宿主剩余时间:48小时。"下方提示字比以往更冷:"任务失败将启动清除程序。"
"你是谁?"她颤抖着伸手去碰那团红光,指尖却穿了过去,"为什么要逼我?
我只是想回家——"
系统沉默了三秒,机械音里突然混进电流杂音:"你只是工具人。"
顾承砚的手顿在半空。
他顺着林疏桐发颤的目光看向空气,眉心皱成川字:"桐桐,你在和谁说话?"
"咚咚咚。"
急促的敲门声救了她。
林然推着医药箱挤进来,白大褂下摆还沾着医院的消毒水味:"顾总,刚才护士说疏桐从病房消失了。"他蹲下来查看她膝盖上的擦伤,瞳孔骤然收缩,"她精神状态不对,必须马上转精神科病房。"
"不需要。"顾承砚弯腰将林疏桐打横抱起,她像只受了惊的小猫,手指死死揪住他领口,"她只是太累了。
我会看着她。"
林然按住他欲关的门:"顾承砚,你知道她昨天做了三次电休克吗?
系统惩罚己经开始影响中枢神经——"
"出去。"顾承砚的声音突然沉下来,眼底闪过林疏桐从未见过的冷,"这是我和她的事。"
门被重重关上。
林疏桐被放在柔软的大床上,顾承砚半跪着替她脱鞋,动作温柔得像在对待易碎的瓷器:"别怕,我让人把照片都撤了。
你看,现在只有你。"
他指尖抚过她眼尾,那里还留着刚才挣扎时蹭到的化妆品。
林疏桐突然抓住他手腕,力气大得不像平时的她:"你根本没撤。"她指向床头柜最下层,半本相册露在外面,"你只是藏起来了。"
顾承砚的手僵住。
深夜,等顾承砚的脚步声消失在走廊尽头,林疏桐扶着墙挪到书桌前。
抽屉最深处有个锁着的木盒,她记得原身总在深夜摸着这个盒子哭。
此刻盒盖半开,露出一本泛旧的日记本。
"三月十七,他说我笑起来像她。
可我对着镜子练了二十遍,眼泪总掉在镜子上。"
"西月初五,他醉了,抱着我喊若雪。
我想问他,我叫林疏桐,木字旁的疏,梧桐的桐,可喉咙像被堵住了。"
"五月十二,护士说我怀孕了。
他站在窗前看月亮,说若雪最怕疼,所以她走的时候...我突然摸了摸肚子,那里有我的心跳,不是她的。"
墨迹在最后一页晕开,像滴干涸的血。
林疏桐蜷在地毯上,日记本贴在胸口,那里的心跳声震得她耳膜发疼:"我不是替代品...我不是。"
"姐姐?"
细弱的声音从门后传来。
小糖抱着画本挤进来,发梢还沾着夜露:"护士阿姨睡了,我从消防梯爬上来的。"她踮脚把一张画贴在床头,是穿着粉色卫衣的姐姐,手里举着画本,头顶画了个歪歪扭扭的太阳,"我今天画的是姐姐生气的样子,你皱眉头的时候,像我家那只护食的橘猫。"
林疏桐盯着画纸上的太阳,喉咙发紧:"小糖...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因为姐姐帮我捡过风筝呀。"小糖趴在她膝头,声音软得像棉花糖,"那天你蹲下来问我'小朋友,这个风筝是你的吗',我就想,原来真的有会发光的人。"
月光透过纱窗洒在画纸上。
林疏桐摸着小糖毛茸茸的发顶,突然想起原身日记里最后一句:"如果有天我能为自己活,要养只橘猫,要教小朋友画画,要...要看看真正的太阳。"
"滴——"
系统界面毫无预兆地亮起。
这次不是冰冷的机械音,而是带着杂音的电子合成声:"检测到宿主意志力异常,是否重新评估其价值?"
林疏桐猛地抬头。
小糖己经趴在她腿上睡着了,睫毛在脸上投下小扇子似的影子。
她轻轻擦掉画纸上被眼泪晕开的太阳,指尖触到纸背歪歪扭扭的字:"小糖的太阳姐姐,永远不会消失。"
窗外传来顾承砚的脚步声。
林疏桐突然想起床头柜第二层,那里压着顾承砚让她背的"白月光剧本",上面写着"苏若雪最爱的花是百合"、"苏若雪生气时会咬嘴唇"。
她摸出那张被折角的纸,指腹划过"替身守则"几个字。
月光下,小糖画的太阳正在她掌心发烫。
走廊尽头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林疏桐把日记本和画纸小心收进枕头下,手指悄悄勾住小糖的手腕。
这一次,她不想再当谁的影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