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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印机嗡嗡作响，一页又一页泛黄的扫描件缓缓吐出。
苏慕秋迅速将它们摊开在桌面，指尖快速滑动，“2019年……2020年……找到了，2021年的境外就诊记录。”
林仲景几乎是扑过去，目光急切地扫过那些英文夹杂中文的诊疗摘要。
他的呼吸逐渐沉重，仿佛回到了那个闷热的档案室，灯管嗡嗡作响，他在成堆的资料里翻找着可能的答案。
当最后一张纸从打印机口滑出，他的手停住了。
眼睛死死钉在诊断记录末尾——“2021年11月，于米国霍普金斯医院接受实验性免疫抑制剂治疗（药物代码：H-7）”。
指节微微发白，他重重叩在“实验性”三个字上：“苏护士长。”嗓音低沉如铁，“H-7三年前就被FDA暂停临床试验了，副作用包括不可逆的肝酶损伤。”
前世他在医疗纠纷调解中心见过类似案例，患者最后肝衰竭时的惨状突然浮现在眼前。
苏慕秋俯身凑近，发梢扫过他手背："我记得当时的中止报告说，这种药会激活体内潜伏的免疫记忆细胞......"她突然顿住，睫毛颤了颤——监控屏上患者的丙氨酸氨基转移酶数值，正以每分钟0.5的速度持续攀升。
"望诊入微。"林仲景默念系统指令，视线自动聚焦在患者手背。
原本该是均匀的淡粉色皮肤下，隐约浮现出细如蛛网的青紫色纹路，像被某种力量强行撑开的血管网。
系统面板在他视网膜上展开，《千金方》残卷的批注浮现在纹路上方："此为'逆脉纹'，多见于人为干预的免疫应答过激。"
他猛地扯下医用手套，指腹按在患者腕间。
脉搏跳动的频率里，竟藏着两股截然不同的节奏——一股是正常的窦性心律，另一股却像被人用细针挑动着，每七下就多出一记紊乱的震颤。
"供体匹配参数被改了。"林仲景突然开口，声音冷得像手术室的风。
苏慕秋刚泡好的咖啡杯在桌面轻晃，褐色液体溅在病历上，晕开一片污渍。
"什么？"老王摘下老花镜，镜片上还沾着刚才看检验单时的雾气，"移植中心的配型都是计算机系统自动生成的，除非......"
"除非有人黑进系统，调换了供体的HLA分型数据。"林仲景抄起笔在病历背面快速计算，"患者是B型Rh阴性血，原供体应该也是同血型，但现在这个......"他划掉一串数字，"看这组错配的位点，分明是故意选了个能触发II型超敏反应的供体。"
苏慕秋的手机突然震动，是监控室发来的视频链接。
她点开的瞬间，所有人都凑了过来——画面里，凌晨两点十七分，资料室的门禁系统闪过一道蓝光，穿白大褂的男人没戴工牌，帽檐压得极低，却在弯腰调取档案时，露出手腕内侧一道蜈蚣似的疤痕。
"这是手术前夜。"苏慕秋指尖掐进掌心，"他调的是移植科的电子档案柜。"她抬头时眼底淬了冰，"我去调全院监控，查这个人的行动轨迹。"
"我跟你一起。"老王突然说，摸出西装内袋的证件，"国际协会的顾问有权限调阅医疗安全记录。"他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不再是刚才的调侃，"三年前H-7的中止报告，我也签过字。"
林仲景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喉结动了动。
系统提示音在耳边响起："检测到医疗安全隐患，建议收集证据链。"他转身走向治疗室，白大褂下摆扫过墙角的医疗废物桶，发出轻响。
患者还在沉睡，林仲景却在床头柜的抽屉里找到了关键——半盒拆封的免疫抑制剂，药盒上的批号被人用马克笔涂得模糊。
他用手机拍下药盒、病历、监控截图，又把所有照片上传到系统自带的加密云盘。
前世被陷害时，他就是吃了没留证据的亏。
"叮——"
新邮件提示音从老王留在器械台的手机里传来。
林仲景本想忽略，却在瞥见发件人时顿住。
他快速扫过内容，瞳孔骤缩——邮件里附着一张模糊的照片，照片上是移植科张副主任的背影，手里提着个黑色公文包，背景是霍普金斯医院的标志。
"林医生。"
苏慕秋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林仲景迅速退出邮件界面，却见她抱着一摞监控拷贝，额角沾着碎发："那个人从员工通道离开，没进电梯。"她突然注意到他手里的手机，"老王的？"
林仲景把手机递过去，苏慕秋只看了一眼邮件标题，就轻轻倒抽一口气："H-7项目重启计划......"她抬头时，林仲景己经把邮件转发到自己手机，"暂时别声张。"他指节抵着下巴，"张副主任上周刚升的副主任医师，他爱人在医药公司做销售......"
"李主任来了。"
护士小张突然压低声音。
林仲景转头，正看见李主任站在手术室门口，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像淬了毒的针，扫过他们手里的病历和监控拷贝："林医生，患者刚稳定就折腾这些？"他扯了扯那条花哨的领带，"万一出了医疗事故，你担得起吗？"
"李主任这么关心患者。"苏慕秋把拷贝往身后藏了藏，"不如一起看看监控？"
李主任的喉结动了动，手机突然在口袋里震动。
他看了眼来电显示，脸色瞬间发白，转身就走："我还有会。"皮鞋跟敲在地面，比平时快了三倍。
林仲景望着他的背影，系统面板突然弹出新提示："检测到异常通讯信号，建议追踪通话记录。"他摸出自己的手机，刚要调医院的通讯日志，护士站的电话突然炸响。
"急诊科吗？"电话那头的声音带着哭腔，"我们工地食堂......七个人上吐下泻，现在往你们医院送！"
林仲景握着手机的手紧了紧。
窗外的夜色正浓，急诊大厅的灯牌在雨雾里晕成一团暖黄，却照不亮暗处翻涌的暗流。
他低头看向手机里的邮件附件，张副主任照片上的霍普金斯标志，在屏幕光里泛着冷光。
"准备洗胃设备。"他对着护士站喊了一嗓子，目光扫过还在攀升的肝酶数值，"另外，联系消化科张主任，今晚可能要加班了。"
走廊尽头传来救护车的鸣笛声，由远及近。
林仲景整理好白大褂领口，转身走向抢救室。
这一次，他不会再让任何阴谋，从指缝里溜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