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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仲景捏着刚打印的《急诊流程优化草案》，笔尖在"预检分诊分流"那栏重重画了个圈。
他的目光忽然停顿了一瞬，似乎想起了什么——昨夜李主任那张被揉皱的纸团，还压在办公桌角落，上面写着“市立医院医疗竞赛……冠军”。
身后传来轻缓的脚步声，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苏慕秋——她的护士鞋永远比旁人多垫半公分软胶，走路带点若有若无的轻响。
“早餐。”她把保温杯推到他手边，杯壁还带着体温，“小米粥，加了山药。”
林仲景没抬头，只是轻轻嗯了一声。他知道，有些事还没完。
她指腹蹭过草案边缘的纸角，"昨天整理的培训记录我标了红，新护士对创伤评估的反应时间普遍慢17秒。"
林仲景低头抿了口粥，暖意从喉管漫到胃里。
前世他在急诊科熬了十年，最苦的时候连口热粥都喝不上，更别说有个人能把他的饮食作息都记在心里。"今天下午三点，和约翰·史密斯的视频会议。"他翻开手机日程，屏幕亮光照出眼底淡淡的青黑，"我需要你帮我调三个典型病例的影像资料：车祸复合伤的针灸镇痛、急性胰腺炎的大柴胡汤加减、还有上周那个过敏性休克的中西药联用案例。"
苏慕秋的手指在键盘上快速跳动，护士站的打印机"唰唰"吐出一沓资料。"己经传到你邮箱了。"她转身时白大褂下摆带起一阵风，发梢扫过林仲景手背，"约翰教授上个月在《柳叶刀》发了急性心梗的介入治疗新进展，你提中西医结合的时候，最好把我们用西逆汤配合PCI术的案例数据带上——"她忽然顿住，指尖点了点自己太阳穴，"对了，他有个习惯，视频会议时喜欢在桌上摆杯冰美式，你让人准备好。"
林仲景抬眼，晨光透过百叶窗在她脸上投下细碎的金斑。
前世他总觉得"默契"是虚浮的词，首到此刻才明白，当两个人把同样的医学理想刻进骨血，连呼吸的频率都会同步。
下午两点五十八分，会议室的投影仪准时亮起。
约翰·史密斯的脸出现在屏幕里，银灰色卷发梳得整整齐齐，面前的马克杯里浮着半融化的冰块。"林医生，久仰大名。"他操着带波士顿口音的英语，目光扫过林仲景身后的苏慕秋，"这位是？"
"苏慕秋护士长，我的临床搭档。"林仲景把病例资料推到镜头前，"过去三个月，我们用中西医结合方案处理了27例急危重症，平均抢救时间缩短22%，并发症发生率下降15%。"他点开第一个案例，CT片上的粉碎性骨折慢慢旋转，"这个卡车司机，常规手术需要等消退，但我们用了隔姜灸配合甘露醇，48小时内就完成了清创——"
约翰的手指在桌沿轻叩，原本随意搭在椅背上的手臂慢慢收回来，身体前倾。
当林仲景讲到过敏性休克患者用生脉注射液替代部分激素时，他突然举起手："停。"蓝眼睛里浮起锐光，"你们监测过血药浓度吗？
中药成分会不会干扰肾上腺素的代谢？"
苏慕秋在旁边递来一沓检测报告，林仲景抽了两张举到镜头前："这是治疗前后的药代动力学分析，黄芪皂苷对β受体激动剂的代谢影响在可接受范围内。"他顿了顿，声音沉了些，"更重要的是，患者的血压在用药后3分钟回升，比单纯西药快了2分17秒——这是急诊科的黄金时间。"
约翰的钢笔在笔记本上划出深痕，最后一个案例放完时，他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林医生，我以为东方医学在急诊领域只是辅助。"他重新戴上眼镜，目光灼灼，"但你们的数据证明，中西医结合可以是主心骨。"他翻开电脑里的文件，"我这边有120例急性心梗的介入治疗数据，我们可以合作分析，看看中药在围手术期能起多大作用。"
林仲景的指节在桌下微微发颤。
前世他被吊销执照后，只能在社区诊所偷偷用经方，连给心梗患者开附子都要战战兢兢。
此刻屏幕里跳动的不是数据，是他用两辈子熬出来的医学理想终于有了落地的可能。
散会时己近五点，苏慕秋抱着会议记录跟在他身后。"项目启动会定在下周三。"她翻着日程本，"我己经和药剂科打过招呼，中药颗粒剂的储备会增加30%；护理部那边也协调好了，培训新护士时会加中医护理模块。"
林仲景突然停步，转身时白大褂下摆扫过她的护士服。"为什么？"他问，声音轻得像落在病历上的羽毛，"你出身医学世家，随便动动关系就能去省院当护理部主任，为什么要跟着我在急诊科折腾这些？"
苏慕秋抬头，走廊的灯光在她眼里流转。"我爸总说，医生要攀高枝才能治大病。"她指尖抚过胸前的护士徽章，"可上个月那个被渣土车撞断腿的农民工，他没钱没势，却在我们这儿活了下来。"她笑了，梨涡里盛着暖黄的光，"林仲景，你让我明白，治大病的地方，从来不在高枝上。"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林仲景接起电话，瞳孔微微收缩。"好，我马上到。"他挂断电话，抬头时眼里的温度褪成手术刀的冷锐，"心外科的王主任突发胃出血，他原本要主刀的主动脉夹层手术——"
苏慕秋己经把手术衣递到他手边，蓝色的消毒手套在她掌心摊开。"患者是47岁男性，胸痛4小时，血压180/110mmHg，心电图ST段抬高。"她快速报着数据，发绳不知何时散了，几缕发丝沾在汗湿的额角，"我让人准备了参附注射液，术中可能用得上。"
林仲景扯掉白大褂，手术衣带子在背后打了个利落的结。
经过护士站时，小周举着血压计冲他挥手："林主任加油！"他点头，目光扫过墙上的电子钟——17:32，距离黄金抢救时间还剩28分钟。
手术室的红灯在走廊尽头亮起，苏慕秋的脚步和他重合。
金属门缓缓闭合的瞬间，林仲景摸了摸口袋里的U盘，那里面存着《伤寒杂病论》中治疗胸痹的经方。
前世他没能握住的手术刀，这一世，他要握得更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