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轿车渐渐驶离地下车库,车轮碾过潮湿的地砖,发出低沉的回响。
林仲景站在电梯口,望着那道铁门缓缓闭合,眉头紧锁。
他深吸一口气,抬头望向窗外——天边泛起鱼肚白,城市还沉浸在灰蓝的晨雾中,而医院己经开始苏醒。
他快步穿过门诊大厅,脚步在瓷砖上敲出坚定的节奏。
昨夜和苏慕秋整理资料的记忆还在脑海中清晰如昨,U盘就在掌心,温热未散。
急诊科门口的百叶窗将晨光切割成细密的金线,落在他的白大褂上。
他靠在走廊墙边,低头看了眼手机——8:17。
张科长的消息还在屏幕上闪着:“调查组今早九点到医院。”
苏慕秋推门进来,护士服口袋里的手机还亮着,“这次是联合经侦和药监局。”她把保温杯放在林仲景手边,杯壁上凝着水珠,“喝口参茶,昨晚你只睡了两小时。”
林仲景低头抿了口茶,温热的液体顺着喉咙滑进胃里。
前世被陷害时,他也是这样攥着证据去找院长,结果转头就被人举报“伪造资料”。
此刻U盘在掌心硌出红印,他听见自己心跳声盖过了走廊里的电子叫号声:“这次,他们动不了。”
九点整,三组穿制服的人鱼贯进入院长办公室。
林仲景站在门外,看着李主任从里面冲出来时领带歪到锁骨,脸涨得像煮熟的虾子。
“林仲景!”李主任的皮鞋跟在大理石地面敲出急响,“你这是公报私仇!我要去医务处告你!”
苏慕秋上前半步,挡住林仲景的视线。
她望着李主任颤抖的指尖,声音像淬了冰的手术刀:“李主任,您最好现在去趟卫生间。”她指了指对方裤腿——刚才撞翻的咖啡在深灰色西裤上洇开巴掌大的污渍,“等会儿经侦的同志要查您的私户流水,总不能带着一身狼狈见人。”
李主任的喉结滚了滚,突然转身往楼梯间跑。
林仲景望着他踉跄的背影,前世那个在手术室里把责任全推给他的男人,此刻连狠话都说得支离破碎。
下午三点,林仲景的手机在口袋里震动。
是张科长发来的消息:“金辉公司账上有十七笔异常转账,涉及市内五家医院。”他把手机递给苏慕秋,对方睫毛轻颤,指尖在屏幕上划过:“其中三笔是转到李主任前妻的账户。”
“召开新闻发布会吧。”林仲景突然说,“明天。”
苏慕秋抬头看他。
窗外的阳光穿过他的睫毛,在眼下投出细碎的阴影。
她记得前世他被吊销资格那天,也是这样的阳光,却冷得刺骨。
“好。”她从抽屉里拿出提前准备好的媒体名单,“我联系了《健康时报》和民生新闻的记者,他们对医疗黑幕专题很感兴趣。”
傍晚六点,李主任的办公室门被重重撞开。
他瘫在老板椅上,手机贴着耳朵,指节泛白:“王总!您说过能搞定那小子的!现在经侦都查上门了——”
电话那头传来电流杂音,接着是王总的冷笑:“李主任,您以为我们金辉是慈善机构?”背景音里有警笛呼啸而过,“我劝您现在去自首,说不定还能争取个从轻。”
“咔嗒”一声,通话结束。
李主任的手机砸在实木办公桌上,震得玻璃镇纸下的“优秀管理干部”证书歪了角。
他摸出烟盒,打火机连打三次都没着,最后把整盒烟揉成皱巴巴的纸团,扔向窗外。
与此同时,林仲景和苏慕秋正坐在民生新闻的采编室里。
投影仪的光打在墙上,显示着金辉公司与市立医院的采购合同——中标价是市场价的一点五倍。
“这……”主笔记者小陈的钢笔在笔记本上戳出个洞,“你们确定这些流水不是正常奖金?”
苏慕秋调出李主任前妻的消费记录:“上个月她买了辆玛莎拉蒂,刷卡单上的商户号,和金辉公司给李主任打款的备注码一致。”她点击下一张幻灯片,“还有这个,急诊科去年申领了三百套防护服,实际入库只有一百八十套。”
林仲景补充:“剩下的一百二十套,都出现在金辉公司转卖的二手医疗物资清单里。”他的声音很轻,但在安静的采编室里清晰得像敲在钢板上,“这些,足够让他们坐牢。”
晚上八点,林仲景的手机突然震动。
陌生号码,归属地显示本地。
他按下接听键,听筒里传来压低的男声:“林医生,我是金辉仓库的管理员。”对方顿了顿,背景音里有货车鸣笛,“你们查到的只是冰山一角,我这里有他们伪造检验报告的底单。”
苏慕秋立刻凑近,食指在自己手机上点了点——她己经打开了录音功能。
“见面说。”林仲景的拇指着桌角,前世被背叛的记忆突然涌上来,但这次他能闻到苏慕秋身上淡淡的消毒水味,“今晚十点,中心公园西门口第三棵梧桐树下。”
“别带任何人。”对方的声音更轻了,“他们在我手机里装了定位。”
十点整,公园的路灯在地面投下昏黄的圆。
林仲景穿着黑色连帽衫,站在树影里。
苏慕秋藏在十米外的花坛后,手机屏幕照着她紧抿的唇。
穿深蓝色工装的男人从暗处走出来,帽檐压得很低,墨镜遮住半张脸。
他左右张望两下,从怀里掏出个牛皮纸袋:“这是近三年的检验报告底单,金辉买通了第三方机构,把不合格的心脏支架写成合格品。”他的手指在发抖,“上个月有个患者装了他们的支架,在手术台上……”
“我知道。”林仲景接过纸袋,触感沉得惊人,“那个患者是市一中的数学老师,女儿刚高考完。”
男人的肩膀猛地一颤。
他摘下墨镜,眼里布满血丝:“我女儿和那孩子同届,她填志愿时说想当医生。”他突然抓住林仲景的手腕,“林医生,求你让这些畜生付出代价。”
苏慕秋走过来,把保温杯递过去:“喝口热水。”她的声音像母亲哄孩子,“我们会的。”
男人喝完水,转身消失在夜色里。
林仲景翻开纸袋,最上面一张报告上,“不合格”的红章被PS成了“合格”,修改日期的痕迹还清晰可见。
“明天的发布会。”苏慕秋看了眼手表,零点的指针刚划过,“我们有新的弹药了。”
林仲景把纸袋放进随身包,拉上拉链时金属齿发出清脆的响。
远处传来晨扫车的嗡鸣,他望着东方泛起的鱼肚白,突然想起前世被吊销资格那天,也是这样的天光。
“这次,”他低声说,“他们连黎明都等不到。”
苏慕秋没说话,只是把包带往他手里按了按。
她的指尖还残留着保温杯的温度,像一颗小小的太阳,透过布料烙在他手背上。
发布会现场的背景板己经架好了,“医疗黑幕调查”六个大字在晨光里泛着冷光。
工作人员正在调试麦克风,金属撞击声清脆得像倒计时的钟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