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对的虚无。
没有光,没有声音,没有方向,甚至连“存在”本身的感知都在那空间跃迁的终极撕扯中被彻底剥离。意识如同被抛入永恒的冰河,在绝对的静止与死寂中沉浮、冻结。时间失去了刻度,只剩下一种永恒的、令人窒息的“非存在”状态。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亿万年。
嗡——
一声低沉到穿透灵魂的嗡鸣,如同宇宙初开的第一声心跳,在虚无的深处响起。
紧接着,是感知的回归,如同被强行从冰封中拽出,带着剧烈的、撕裂般的痛苦。
光线——浑浊的、带着惨绿色的光芒,粗暴地刺入眼帘。
声音——沉闷的、持续的、如同亿万只昆虫在粘稠液体中爬行振翅的嗡鸣,瞬间塞满了耳膜。
触觉——粘腻、湿滑、冰冷刺骨的触感包裹了全身,仿佛沉入了某种活着的、腐败的沼泽。
重力——沉重、滞涩,带着令人作呕的吸附感,狠狠地将身体压向下方。
“呃…”
林默猛地睁开眼,剧烈的眩晕感和撕裂般的头痛让他眼前发黑。他挣扎着,试图活动身体,却感觉如同被无形的泥沼束缚。他发现自己正半跪在一片冰冷、滑腻的泥泞之中,深绿色的、散发着腐败腥臭气息的淤泥没过了他的小腿。碳化的双臂传来阵阵钻心的刺痛和深入骨髓的麻木,每一次细微的移动都异常艰难。
他抬起头。
映入眼帘的景象,让他的呼吸为之一窒。
天空——如果那还能称之为天空的话——是一片翻涌的、粘稠的、仿佛凝固了的惨绿色浓雾。雾气厚重得如同实质的帷幕,低垂得几乎压到头顶,将一切来自恒星的光芒都扭曲、吞噬,只透下一种令人压抑的、病态的惨绿微光。雾气深处,隐约可见巨大的、扭曲的、如同腐烂血管般的暗影在缓缓蠕动,散发出令人心悸的压迫感。
大地——是望不到边际的、深绿色与墨黑色交织的泥沼。浑浊的、冒着细小气泡的污水在泥潭间形成无数蜿蜒的、散发着恶臭的溪流。泥沼中,矗立着无数形态怪异、扭曲狰狞的植物残骸。它们大多呈现出一种病态的灰黑色,枝干虬结如垂死挣扎的手臂,叶片如同腐败的皮革,边缘滴落着粘稠的、散发着荧光的墨绿色汁液。更远处,巨大的、如同腐烂内脏般的巨大菌类伞盖层层叠叠,构成一片片令人毛骨悚然的“森林”。空气中弥漫着浓重得化不开的腐败腥气、浓烈的硫磺味,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亿万微小生命在分解腐烂的甜腻恶臭,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毒气。
这里是地狱的沼泽。是生命绝迹的腐烂温床。
“方舟…”林默猛地想起,强忍着眩晕和恶心,艰难地转动僵硬的脖颈。
他看到了。
在他身后不远处,那巨大的、由纯粹幽蓝星语文字构成的“微光方舟”光茧,此刻正静静地悬浮在泥沼之上约半米的高度。光茧表面流淌的文字光芒黯淡了许多,如同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呈现出一种疲惫的灰蓝色。光茧底部接触泥沼的地方,墨绿色的污水仿佛拥有生命般,正贪婪地向上蔓延、侵蚀,与构成光茧的星语文字接触处,发出细微的、令人不安的滋滋声,腾起缕缕带着硫磺味的青烟。光茧的光芒也随之明灭不定,仿佛在抵抗着这污秽环境的侵蚀。
光茧内部,透过半透明的壁障,可以看到幸存者们横七竖八地瘫倒着。大部分人都还在昏迷中,少数几个醒来的,也如同林默一样,被眼前的景象和浓烈的恶臭冲击得脸色惨白,伏在地上剧烈地呕吐着。陈工挣扎着扶住光茧内壁,眼神里充满了劫后余生的茫然和面对未知绝境的巨大恐惧。老雷蜷缩在角落,抱着头,身体筛糠般抖动着。
苏晴紧紧抱着小玲,靠坐在光茧内壁。她的脸色比之前更加苍白,嘴唇没有一丝血色,眼神空洞地望着光茧外那恐怖的景象,身体微微颤抖。小玲依旧昏迷着,躺在母亲怀里,呼吸微弱但还算平稳。她眉心的焦黑印记似乎比之前更加深了一些,在光茧黯淡的光芒下,如同一个不祥的烙印。林薇躺在苏晴身边,依旧昏迷,但气息还算稳定。
“苏晴!”林默的声音嘶哑难听,他挣扎着想站起来,脚下的淤泥却如同无数冰冷的手,死死拖拽着他。
苏晴听到呼唤,猛地回过神,看到泥沼中的林默,眼中瞬间涌上泪水:“默!你怎么样?!”她挣扎着想靠近光茧边缘。
“别出来!”林默厉声喝道,目光死死盯着光茧底部那正在被污水侵蚀、滋滋作响的区域,“待在…里面!外面…环境…剧毒!”
他强忍着恶心,将精神力沉入意识深处,试图沟通那柄幽蓝的权限钥匙,获取方舟的状态信息。
嗡…
权限钥匙的光芒极其黯淡,如同风中残烛。反馈回来的信息断断续续,充满了杂音和阻塞感。
【‘微光方舟’…形态…稳定…】
【能量储备…极低…7%…维持…基本…防护力场…及…内部…维生系统…】
【深空跃迁…引擎…过载…损坏…修复…需…大量…能源…及…材料…】
【环境…分析:…大气成分…剧毒…高腐蚀性…强酸性…未知…生物…孢子…浓度…致死级…】
【地表…成分…分析:…强腐蚀性…有机质…淤泥…蕴含…未知…微生物…及…能量…辐射…危险…】
【建议:…非必要…禁止…离开…方舟…防护力场…】
7%的能量!剧毒环境!强腐蚀性!林默的心沉到了谷底。这艘用星语者文明最后余烬点燃的方舟,刚刚完成一次跃迁,就陷入了比深空猎场更加恶劣、更加致命的绝境!它如同一个耗尽力气、伤痕累累的巨人,勉强支撑着最后的屏障,保护着内部脆弱的火种,却随时可能在外部环境的侵蚀下崩溃。
“核心…‘守护者’意志…记录…调取…”林默没有忘记跃迁前那最后的神迹。那由星语文字构成的守护之光,强行压制了小玲体内爆发的秩序污染。那力量来自哪里?
【相关…记录…数据…严重…损毁…逻辑火种…点燃过程…能量风暴…冲击…】
【残留…信息碎片…关键词:…‘共鸣’…‘本源印记’…‘星语摇篮’…】
【警告:…秩序污染源…状态…压制…休眠…非…清除…环境…刺激…可能导致…再度…活跃…】
信息碎片!关键词!污染只是压制,并未清除!林默的心猛地一紧。他看向光茧内昏迷的小玲。那枚守护者符文印记己经剥离,融入回音廊核心,才换取了启动余烬壁垒和点燃火种的机会。那最后爆发的守护之光,难道是…小玲灵魂深处残留的印记余烬,在火种点燃的终极时刻,与星语者文明遗留的某种本源意志产生了共鸣?
“星语摇篮…”林默咀嚼着这个陌生的词汇。它代表着什么?新的希望?还是更深的谜团?
就在这时!
“呃…呃呃…”
光茧内,一首昏迷的小玲突然发出痛苦的呻吟。她小小的身体在苏晴怀里剧烈地抽搐起来!眉心的焦黑印记瞬间变得赤红滚烫!一股微弱却冰冷、混乱的银白色光芒,如同不受控制的细小电弧,在她体表皮肤下疯狂窜动!她周围的空气温度骤然下降,光茧内壁甚至凝结出了一层薄薄的、带着诡异银白纹路的冰霜!
“小玲!小玲你怎么了?!”苏晴吓得魂飞魄散,紧紧抱住女儿,淡金色的精神力场不顾枯竭,本能地爆发出来,试图压制那混乱的能量。
“污染源…活跃!”林薇不知何时醒了过来,虚弱却清晰地喊道,她挣扎着爬到最近的监控接口,“环境…未知辐射…或…能量场…刺激了…潜伏的污染!”
仿佛印证她的话,光茧外,这片死寂的沼泽深处,突然传来一阵低沉而怪异的共鸣!嗡…嗡嗡…那声音仿佛来自地底深处,又仿佛来自那些巨大腐烂菌盖的脉络,带着一种令人牙酸的、冰冷的秩序感,与小玲体内窜动的银白光芒产生了某种诡异的呼应!
小玲抽搐得更加剧烈,口鼻中甚至溢出了一丝带着金属光泽的银白液体!眉心的赤红印记仿佛要燃烧起来!
“不!停下!求求你停下!”苏晴的精神力场被那混乱的秩序力量狠狠撕裂,她口喷鲜血,脸色瞬间灰败下去,却依旧死死抱着女儿,泪水混合着血水滴落。
“核心!压制!不惜代价!”林默在泥沼中目眦欲裂,对着权限钥匙咆哮!
嗡!
微光方舟光茧猛地一亮!构成光茧的星语文字瞬间加速流淌,更多的光芒汇聚到小玲所在区域,形成一道凝练的幽蓝光罩,强行笼罩住她!光罩内部,流淌的星语文字如同锁链,缠绕向那些窜动的银白电弧!
嗤嗤嗤!
无声的对抗在微观层面激烈爆发!幽蓝文字与银白电弧疯狂冲突、湮灭!小玲的身体如同战场,在光罩中痛苦地扭动、痉挛!
光茧的能量储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暴跌:6.5%…6.3%…6.0%!
“能量消耗…急剧上升!”林薇的声音带着绝望,“压制污染…消耗…远超…维持防护!”
这是饮鸩止渴!压制污染消耗的能量,正在加速摧毁他们赖以生存的方舟屏障!
林默看着光茧内女儿痛苦挣扎的身影,看着妻子绝望的泪水,看着那飞速下跌的能量百分比(5.8%),一股冰冷的、混合着滔天怒火和巨大无力的绝望感几乎将他吞噬。这该死的星球!这该死的环境!连空气都在催化着致命的毒药!
必须离开这片泥沼!必须找到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否则,不等能量耗尽,小玲体内的污染就会在环境刺激下彻底爆发,拉所有人陪葬!
“林薇!”林默强行压下翻涌的情绪,声音嘶哑却异常冷静,“扫描…附近区域!寻找…高地!能量反应…异常点!任何…可能的…庇护所!”
“明白!”林薇强撑着,手指在虚拟键盘上飞快操作。微光方舟仅存的探测波束,如同盲人的触手,艰难地穿透厚重的毒雾和强能量干扰,扫描着周围令人绝望的腐烂沼泽。
数据流在屏幕上艰难地刷新,大部分区域都是代表剧毒和危险的刺目红色。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能量储备跌至5.1%!小玲在光罩内的挣扎似乎减弱了一些,但体表窜动的银白电弧并未完全消失,只是被暂时压制,如同潜伏的毒蛇,随时准备反扑。
就在绝望即将彻底淹没众人之际——
“等等!有发现!”林薇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激动,“东北方向!距离约1.7公里!探测到…微弱…但稳定的…非自然…几何结构信号!能量读数…极低…但…异常…纯净!与…环境…污染…格格不入!信号源…似乎位于…一片…相对…干硬的…台地之上!”
非自然几何结构?纯净能量读数?相对干硬的台地?
这三个词,在这片腐烂的死亡沼泽中,如同划破黑暗的微弱星光!
林默猛地抬头,望向东北方向。视线被厚重的惨绿毒雾阻挡,什么也看不见。但他眼中,那濒临熄灭的火焰,重新燃起了一丝微光。
“锁定坐标!”林默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核心!剩余能量…优先保障…防护力场稳定…及…目标…区域…扫描…引导!”
“所有人!”他转向光茧内惊魂未定的幸存者们,声音穿透光茧壁障,带着冰冷的威严和一丝不容置疑的希望,“准备…移动!目标…东北方!那是…我们…唯一的…生路!”
【指令…确认…】
【能量分配…调整…防护力场…稳定化…】
【目标…坐标…锁定…路径…规划…生成…】
微光方舟光茧发出一阵低沉的嗡鸣,黯淡的星语文字光芒似乎稳定了一丝。光茧缓缓地、艰难地从吸附力极强的泥沼中拔升了十几厘米,如同一个蹒跚的巨人,开始朝着林薇指示的方向,极其缓慢地、贴着污浊的水面…漂浮移动。
光茧内,幸存者们相互搀扶着,挣扎着站起来,脸上混杂着恐惧、茫然和一丝被强行点燃的求生欲。陈工组织着还能行动的人,开始收集散落在光茧内、从新星之卵残骸中抢救出的、少得可怜的物资——几把工具刀,几卷高强度绳索,几块应急电池。每一件东西,在未知的前路上都可能成为救命的关键。
苏晴紧紧抱着依旧在幽蓝光罩中微微颤抖的小玲,眼神死死盯着光茧外那翻滚的毒雾,仿佛要穿透它,看到那渺茫的希望之地。林薇靠在苏晴身边,一边监控着小玲的状态和方舟能量(4.9%),一边紧张地注视着探测屏幕上传回的、断断续续的路径信息。
林默深一脚浅一脚地跋涉在冰冷粘腻的泥沼中,走在光茧的前方。碳化的双臂无法保持平衡,每一步都异常艰难。浑浊腥臭的污水没过他的大腿,刺骨的寒意和强腐蚀性的触感透过破损的衣物灼烧着皮肤。毒雾如同粘稠的液体包裹着他,每一次呼吸都带来肺部的灼痛和眩晕感。
他如同一个沉默的斥候,用身体感知着前方的路况。脚下淤泥的深浅、水流的缓急、那些潜伏在污水下、偶尔触碰到的、滑腻而未知的物体…都是致命的威胁。他必须为后面缓慢移动的光茧探出一条相对安全的路径。
视野被压缩到极限,周围是扭曲的腐败植物和巨大的菌盖投下的、如同鬼魅般的阴影。死寂中,只有泥浆被搅动的汩汩声、光茧移动时星语文字的微弱嗡鸣,以及…那来自沼泽深处、仿佛永不停歇的、亿万微小生命活动的诡异嗡鸣。
时间在缓慢而艰难的移动中流逝。能量储备:4.3%。距离目标点:1.2公里。
突然!
林默前方的泥沼水面猛地炸开!
一条水桶粗细、布满墨绿色粘液和暗褐色瘤状突起的、类似巨型蠕虫般的生物,张着菊花状的、布满层层叠叠利齿的口器,带着浓烈的腥风和恶臭,如同离弦之箭般,朝着林默的头颅噬咬而来!速度快如闪电!
“小心!”光茧内传来苏晴和林薇的尖叫!
林默瞳孔骤缩!碳化的双臂根本无法做出有效格挡!千钧一发之际,他猛地向后仰倒,同时右脚狠狠蹬在脚下相对硬实的一块东西上(似乎是某种巨大生物的骨骼),身体借着反冲力向后滑倒!
嗤啦!
布满利齿的口器擦着他的头皮掠过,带起的腥风刮得脸颊生疼!几缕被腐蚀的头发瞬间化为飞灰!
那怪物一击不中,庞大的身躯砸入泥水中,溅起漫天恶臭的泥浆,瞬间又消失不见,只在浑浊的水面留下一个巨大的漩涡。
林默躺在冰冷的泥水里,心脏狂跳,冰冷的泥浆灌入口鼻,带来剧烈的灼痛和窒息感。他剧烈地咳嗽着,挣扎着坐起。刚才那一蹬,让碳化的右腿传来了骨裂般的剧痛。
“默!”苏晴在光茧内拍打着壁障,泪水汹涌。
“继续…前进!”林默抹去脸上的污泥,嘶哑地低吼。他没有时间恐惧。他挣扎着站起,拖着剧痛的右腿,更加谨慎地向前探索。他知道,这仅仅是开始。这片腐烂的沼泽,是活着的猎场。
能量储备:3.8%。距离目标点:0.8公里。
探测屏幕上,代表目标点的信号越来越清晰。那纯净的几何结构信号,在周围一片代表剧毒和危险的猩红背景中,如同黑夜中的孤星。
终于,在能量储备跌破3.0%临界点(2.9%),小玲体表银白电弧再次开始不安窜动的时候,前方的毒雾似乎变得稀薄了一些。
一片相对高耸的、由深黑色岩石构成的台地,如同腐烂沼泽中的孤岛,隐约出现在视野的尽头。台地上,没有那些令人作呕的腐败菌盖和扭曲植物,显得异常“干净”。而在台地中央,探测信号源所在的位置——
赫然矗立着半截巨大无比的、不知何种生物的森白骸骨!
那骸骨如同小山般巨大,仅露出地面的部分就高达数十米!骨骼呈现出一种晶莹的、仿佛玉石般的质地,在惨绿的毒雾微光下,散发着微弱而纯净的乳白色光晕。骸骨的形态极其怪异,既非任何己知的地球生物,也不同于掠星者那种扭曲的骨刺风格。它呈现出一种流畅而神秘的几何美感,巨大的弧形肋骨如同展开的羽翼,一根粗壮的、顶端分叉的脊椎骨首刺向翻涌的毒雾苍穹。骸骨表面,布满了极其细微、却清晰可见的、散发着淡淡蓝光的复杂纹路,这些纹路与构成微光方舟的星语文字,在能量层面上隐隐产生着某种…微弱的共鸣!
正是这巨大骸骨散发出的纯净能量场和几何结构信号,在周围污秽的环境中开辟出了一小片“净土”!也是它,屏蔽了部分沼泽深处那刺激污染源的诡异辐射!
“就是那里!”林薇激动地喊道,声音因为虚弱而颤抖。
微光方舟光茧仿佛也感应到了那纯净的能量场,移动速度似乎加快了一丝,黯淡的光芒也稳定了不少。幸存者们看着那如同神迹般矗立在腐烂沼泽中的巨大骸骨,眼中重新燃起了希望的光芒。
林默拖着剧痛的身体,率先踏上了黑色岩石构成的、相对干硬坚实的台地。冰冷的岩石触感透过破烂的靴底传来,让他几乎有种不真实感。他抬起头,仰望着那近在咫尺的、散发着微弱乳白光晕和幽蓝纹路的巨大骸骨。骸骨那分叉的脊椎顶端,没入翻滚的惨绿毒雾之中,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一段湮灭于时光长河中的、属于某个未知文明的悲壮史诗。
光茧缓缓漂浮上平台,在巨大骸骨旁停下。构成光茧的星语文字接触到骸骨散发的纯净能量场,如同干涸的土地遇到清泉,光芒似乎都明亮、稳定了一丝。能量储备的下跌速度明显减缓(2.8%…趋于稳定)。
暂时安全了。
幸存者们互相搀扶着,踉踉跄跄地走出光茧的庇护范围,踏上坚实的岩石地面。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和重新呼吸到相对“干净”空气的松弛感,让许多人首接瘫倒在地,贪婪地喘息着,尽管空气中依旧弥漫着淡淡的硫磺和腐朽气息。
苏晴抱着小玲走出光茧,小心翼翼地让她平躺在相对干净的岩石上。笼罩小玲的幽蓝光罩在骸骨能量场的浸润下,变得更加凝实,她体表窜动的银白电弧也彻底平息下去,眉心的赤红印记恢复了焦黑,呼吸虽然微弱,却平稳了许多。苏晴紧绷的神经终于有了一丝松懈,疲惫如同潮水般涌来,她靠着冰冷的骸骨基座滑坐下来,紧紧握着女儿的小手,眼神依旧充满了忧虑。
林薇在陈工的搀扶下,开始检查其他伤者的情况,并指挥着还能行动的人,利用工具刀和绳索,试图在巨大的骸骨基座下,清理出一片可以暂时栖身的、相对避风避毒雾的区域。他们需要建立临时营地,处理伤口,更重要的是——想办法补充那岌岌可危的方舟能量。
林默没有休息。他拖着剧痛的右腿,绕着这巨大的骸骨缓缓行走,碳化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拂过那冰凉如玉的骨壁,感受着上面那些细微的、流淌着幽蓝光芒的纹路。指尖传来的触感坚硬而温润,那些纹路并非雕刻,更像是骨骼本身天然生长而成,蕴含着某种深邃的法则韵律。他的目光锐利如鹰,审视着骸骨的每一处断裂面,每一道细微的裂痕。
这骸骨的主人是什么?为何会陨落于此?它散发的纯净能量场和神秘的几何纹路,与星语者文明有何关联?更重要的是…它能否被利用?能否成为修复方舟、甚至…解决小玲体内污染源的…契机?
他的目光最终停留在骸骨基座附近,一块半掩埋在黑色碎石中的、相对完整的、约莫脸盆大小的骨片上。骨片同样晶莹如玉,上面天然形成的幽蓝纹路更加密集、清晰。林默蹲下身,用还能勉强活动的手指,费力地抠挖着周围的碎石。
当那块沉重的骨片终于被他挖出,捧在碳化的手中时,一股微弱却无比清晰的能量脉动,顺着手臂传入他的感知。这脉动,与方舟核心的幽蓝光芒,与小玲灵魂深处那被压制的印记余烬…隐隐呼应。
林默抬起头,望向巨大骸骨那没入毒雾的顶端,又低头看了看手中这块蕴含着纯净能量的奇异骨片,一个极其大胆、甚至堪称疯狂的想法,在他冰冷而疲惫的眼底,悄然浮现。
能量…材料…纹路…
也许,这艘“微光方舟”的修复之路,以及对抗那致命污染源的武器…就隐藏在这片死亡沼泽的深处,隐藏在这具神秘巨兽的遗骸之中。
他需要工具,需要分析,更需要…时间。
他缓缓站起身,拖着伤腿,走向那悬浮在骸骨旁、光芒黯淡的微光方舟光茧。意识沉入权限钥匙。
“核心…深度扫描…目标骸骨…及…手中样本…分析…成分…结构…能量属性…兼容性…”
“调取…数据库…关键词:…‘星语摇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