灞桥码头的晨雾像一袭轻纱,笼罩着停泊的运棉船。
"还有二十分钟开船。"高兴压低声音,目光扫过码头上忙碌的工人,"我观察过了,甲板上有西个船员,舵手的位置看不清。"
小玉点点头,视线却无法控制地飘向东北方向——那是长春的方位。
父亲可能还活着的消息像一把钝刀,反复切割着她的理智。一边是至亲血肉,一边是延安成千上万的性命...
"当家的..."她的声音哽住了,"如果...如果我们先去长春..."
高兴沉默了片刻,伸手抚上她的脸颊。他的掌心粗糙温暖,带着穿越封锁线时留下的伤痕:"你知道答案的。"
一滴泪水砸在他的手背上。小玉的肩膀颤抖起来,两年来的第一次,她在人前哭得像个孩子:"我做不到...我做不到啊..."
高兴将她拉入怀中,下巴抵着她的发顶:"你父亲会为你骄傲的。那个宁愿自己饿肚子也要给乞丐施粥的陈老板,他的女儿正在做同样伟大的选择。"
码头上响起哨声,运棉船即将启航。小玉深吸一口气,擦干眼泪,将银簪别回发髻:"走吧。"
两人扮作夫妻商人顺利登船。运棉船比想象中宽敞,甲板上堆满鼓鼓囊囊的麻包,散发着淡淡的棉花清香。
一个满脸横肉的船员领着他们下到客舱——狭小但干净,两张窄床,一个固定在墙上的小桌。
"午时开饭,别乱跑。"船员粗声粗气地说,虎口处的青色纹身在关门瞬间一闪而过。
茉莉花!小玉和高兴交换了一个警觉的眼神。
待脚步声远去,高兴立刻检查客舱。
床底、墙壁、天花板...最后在小桌背面发现了一个精巧的铜管。
"窃听装置。"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用布条塞住铜管口,"这船不简单。"
小玉指了指门缝外不时闪过的黑影——他们被监视了。
高兴掏出手机,打字给小玉看:【船长室可能有线索,我去看看】
小玉摇头,坚决地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银簪——她更擅长潜行。
趁着船身晃动的噪音,小玉悄无声息地溜出客舱。
运棉船的结构并不复杂,她很快摸到了上层船长室。门虚掩着,里面传出低沉的交谈声:
"...延安那边己经开始了...""...098状态如何...""...南京准备好接收..."
小玉的心跳加速。她小心地从门缝望进去——船长背对着门,正和一个穿长衫的男子交谈。桌上放着一个白瓷茶杯,杯身上绘着精致的茉莉花。
那茶杯!小玉差点惊叫出声。和她父亲在广州茶馆用了二十年的那只一模一样!
长衫男子突然转头,小玉急忙缩回身子。
等交谈声再次响起,她冒险再次窥视,这次看清了桌上的文件——是一张南京银行保险箱的平面图,标注着一个红色叉号。
船长起身走向柜子,小玉趁机溜进隔壁储藏室。透过木板缝隙,她看见船长从暗格中取出一个小铁盒,打开后里面是一把黄铜钥匙,和她怀里的那把几乎一样,只是齿纹不同。
"097的东西该物归原主了。"船长冷笑道,"等098到手,茉莉计划就圆满了。"
长衫男子突然警惕地看向门口:"有人!"
小玉屏住呼吸,紧贴墙壁。沉重的脚步声从门外经过,接着是船员粗犷的声音:"船长,那对夫妻有问题!男的不在客舱!"
"搜!把船翻过来也要找到!"船长的咆哮震得木板发颤。
小玉知道高兴有危险了。她刚想溜出去,储藏室的门突然被推开!一个满脸疤痕的船员瞪着她,狞笑着举起匕首——
"砰!"
一声闷响,船员应声倒地。高兴站在他身后,手里拿着一根铁棍。
"走!"他拉住小玉的手,"他们发现我们了!"
……
货舱比想象中更大,堆满了一人高的棉花包,形成一条条狭窄的通道。
小玉和高兴在迷宫般的货堆间穿行,身后是杂乱的脚步声和愤怒的吆喝。
"分开走!"高兴突然推了小玉一把,"去找那个铁盒!密码可能在里面!"
小玉想拒绝,但理智告诉她这是唯一的选择。她咬咬牙,钻进左侧的通道,听见高兴故意弄出声响引开追兵。
棉花柔软的气味中混入了血腥味。
小玉的心揪紧了,但她强迫自己专注于任务——船长室的铁盒,那把钥匙,父亲的茶杯...一切线索都指向一个惊人的可能性:
父亲不仅是受害者,还可能是"茉莉组织"的核心成员!
货舱深处传来打斗声。小玉循声摸去,看见高兴被三个船员围攻,其中一个手持砍刀,刀锋在昏暗的灯光下闪着寒光。
"当家的!"小玉的银簪脱手飞出,精准地扎进持刀船员的手腕。
趁着混乱,高兴夺过一把匕首,刺入另一个船员的肩膀。
但第三个船员从背后偷袭,刀锋划过高兴的后背,鲜血顿时浸透了他的灰布衣衫。
"不!"小玉尖叫着冲过去,抓起地上的铁钩砸向偷袭者。船员吃痛松手,高兴趁机一个肘击将他打晕。
"没事...皮外伤..."高兴喘着粗气,脸色己经发白。
小玉扶着他躲到棉花堆后面,撕下衣襟为他包扎。鲜血很快浸透了布条,染红了雪白的棉花。
"钥匙..."高兴艰难地说,"船长室的铁盒...里面应该有..."
小玉的眼泪滴在他的伤口上:"别说话,我带你离开这里。"
"听我说..."高兴抓住她的手,"如果...如果我出事了,你必须继续去南京...延安..."
"闭嘴!"小玉凶狠地打断他,手上的动作却轻柔得像对待珍宝,"你敢死试试!"
她俯下身,嘴唇轻轻贴上他苍白的唇。这个吻混杂着血腥味和泪水,却比任何誓言都坚定。
高兴的瞳孔微微扩大,随即回应了这个吻,手指穿过她的发丝,将银簪重新别好。
"好,一起活。"他轻声说,"但现在,我们得找到那个铁盒。"
船身突然剧烈摇晃,远处传来引擎的轰鸣声。广播里响起船长的声音:"全体注意!前方有日军巡逻艇!准备接受检查!"
混乱中,小玉和高兴趁机向船长室摸去。经过一间船员舱时,小玉突然拉住高兴——舱内的小桌上,放着一个熟悉的铁盒!
高兴警戒门口,小玉溜进去打开铁盒。里面除了那把黄铜钥匙,还有一张泛黄的照片:
两个年轻人站在南京总统府前,其中一个赫然是年轻时的父亲,另一个...竟是白世维!照片背面写着"097与098,茉莉花开"。
"这不可能..."小玉的手剧烈颤抖起来。父亲和白世维是一伙的?
铁盒底部还有一封信,信封上写着:"吾女小玉亲启"。熟悉的字迹让她瞬间泪目——是父亲的笔迹!
船身又是一阵剧烈晃动,远处传来日语的喊叫声。高兴冲进来:"巡逻艇派人登船了!快走!"
小玉将信和照片塞进怀里,刚跑到门口,却与一个穿长衫的男子迎面撞上——正是船长室里那个人!
男子金丝眼镜后的眼睛微微睁大:"陈...陈小姐?"
小玉的银簪己经抵住他的咽喉:"你是谁?为什么有我父亲的信?"
男子的表情复杂起来:"我是...你父亲的搭档。097和098...我们是最后的茉莉。"
广播突然刺啦作响,接着传出一条惊人的消息:"不明疫情爆发!重复,出现不明疫情!”
电量显示: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