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斜风细雨敲打着悦来居新店的雕花窗棂，将窗外的世界晕染成一片朦胧的水墨。大堂内却一片热火朝天，刚出炉的喜糖在青瓷盘中堆成小山，甜香混着雨后泥土的清新，在梁柱间织成一张馥郁的网。伙计们穿梭于人群中，青瓷茶盏与檀木托盘碰撞出清脆的声响，与宾客们的谈笑声、灶间的锅铲声交织成独特的乐章。
苏晚立在二楼回廊的美人靠旁，水红嫁衣的袖摆拂过雕花栏杆，琉璃珠绣成的凤凰尾羽在廊下灯笼的映照下流转着幽光。她望着楼下被雨水困在店中的人群——有穿着粗布短打的脚夫捧着茶碗狼吞虎咽，有撑着油纸伞的绣娘对着喜饼评头论足，甚至还有几个穿着儒衫的书生，正就着热酒吟诵林知许方才作的喜诗。
"苏姑娘好手段。"林知许抱着账本拾级而上，竹纸账册上的墨迹尚未全干，"开业不过半盏茶功夫，流水己破百两。方才还有三位夫人预定了下月的寿宴。"
沈清欢晃着酒壶跟在其后，铜壶口还沾着桃花醉的酒渍："我早说了，借将军大婚的喜气开张，保准红火。"她倾身越过栏杆，指着楼下争抢喜糖的孩童，"你瞧那群小崽子，回去准得缠着爹娘来吃席。"
苏晚指尖划过栏杆上的缠枝莲纹，雨丝透过窗格落在她手背，凉意中带着一丝甜意："这场雨虽扰了迎亲，却让新店赚足了人气。"她忽然转身，眼中闪过一丝光亮，"沈清欢说得对，我们该推出'婚宴套餐'。就用今日的菜式做招牌，分'龙凤呈祥'、'鸳鸯和鸣'、'金玉满堂'三档。"
"妙啊！"林知许推了推眼镜，算盘珠子在袖中噼啪作响，"每档定不同价位，再送喜饼喜糖，正好契合百姓心思。"
沈清欢将酒壶往桌上一顿，溅出的酒液在账本边缘晕开一朵花："我这就去让后厨备样品，再让伙计们敲着锣鼓沿街吆喝！"
正商议间，楼梯口传来甲叶摩擦的轻响。秦九霄掀着滴水的玄色披风上楼，发间的银饰还挂着雨珠，见苏晚站在廊下，眼中的焦急瞬间化为温柔："阿晚，雨势渐小，我们该启程了。"他伸手拂去她肩头的雨丝，指尖触到嫁衣下微凉的肌肤，眉头微蹙，"怎么不多披件披风？"
"不妨事。"苏晚看着他甲胄上未干的雨水，知道他定是冒雨安排路线去了，"店里就拜托二位了。"她对林沈二人福身，转身时衣袖扫过案头，将沈清欢的酒壶带得晃了晃。
重新坐入花轿时，雨幕己薄如轻纱。苏晚刚放下红盖头，就听见轿外传来尖锐的争执声，夹杂着珠翠碰撞的脆响。小翠撩开轿帘一角，回来时脸色比窗外的天色还要难看："小姐，是丞相府的玉瑶郡主，带着人堵在轿前呢！"
苏晚的心沉了沉，指尖无意识地攥紧盖头边缘的金线。自任瑶华事发后，丞相府的人便如同跗骨之蛆，总想寻机羞辱。她深吸一口气，任由小翠搀扶着走出花轿，雨水打湿的红毡在脚下发出轻微的吱呀声。
三西个锦衣贵女拦在轿前，为首的玉瑶郡主穿着一身蹙金绣玉兰花的褙子，珍珠璎珞随着她的动作晃出细碎的光。她上下打量着苏晚的嫁衣，嘴角勾起一抹刻薄的笑："这就是秦将军娶的农家女？我还当是何等天仙，原是自己绣的粗布衣裳。"
苏晚抬手理了理被雨水打湿的鬓发，露出袖口用盘金绣绣成的并蒂莲："有劳郡主挂心。这嫁衣是我与城中绣娘一同赶制，虽不及宫中贡品，却也用了百种针法。"
"百种针法？"玉瑶郡主嗤笑一声，故意扬起镶玉的裙角，"我看你这双绣鞋倒是花哨，不知走得稳不稳当？"话音未落，她猛地伸出脚，绣着凤凰的云头履首逼苏晚膝弯。
苏晚只觉重心一失，眼看就要摔倒在泥泞中。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红色身影如闪电般掠过，秦九霄稳稳将她横抱入怀。玄甲上的龙纹擦过她的嫁衣，发出清越的声响。
"我的夫人，轮不到旁人刁难。"秦九霄的声音冷如寒冰，低头在苏晚额上印下一个轻吻。雨水顺着他的发梢滴落，砸在苏晚眉心，却被他指尖温柔拭去。
周围的宾客发出一片惊呼，玉瑶郡主更是脸色煞白，指着他们的手不住颤抖："秦将军！你...你可知男女大防？如此伤风败俗，成何体统！"
秦九霄抱着苏晚转身，玄甲披风在雨中扬起如火焰："郡主若觉得我夫妻失礼，尽可入宫面圣。只是今日我大婚，还请自重。"他低头看向怀中的苏晚，眼中寒冰瞬间化为春水，"阿晚，我们回家。"
花轿重新抬起时，苏晚透过轿帘缝隙，看见玉瑶郡主站在雨地里，精心描画的眉眼因愤怒而扭曲。街角的阴影中，似乎有个熟悉的身影一闪而过，袖口的藕荷色与任瑶华常穿的衣衫别无二致。她轻轻叹了口气，靠在轿壁上，嫁衣上的凤凰在晃动中仿佛要振翅飞出。
"小姐，您没事吧？"小翠紧张地握住她的手。
苏晚摇摇头，看着轿顶垂下的流苏："无事。"她想起秦九霄抱她时掌心的温度，想起他眼中不容置疑的维护，嘴角不自觉地扬起，"只是觉得，这暴雨虽带来麻烦，却也让我看清了许多人心。"
雨势渐渐停歇，阳光穿透云层，在湿滑的青石板上投下斑斓的光影。悦来居的方向传来阵阵吆喝声，想必是沈清欢己带着伙计们开始推销新的婚宴套餐。苏晚闭上眼，听着轿夫们整齐的脚步声，心中盘算着回到秦府后，该如何将这场暴雨带来的商机，真正化为悦来居的锦绣前程。而此刻的玉瑶郡主站在原地，看着远去的花轿，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眼中闪过一丝不甘与怨毒。这场暴雨带来的，远不止是商机，更是新一轮较量的开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