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先生,白鵺抓到了,要如何救人?”纪千辰捧着灵兽图册,疾步冲进屋内,声音中带着急切与不安。他的额头上还挂满了细密的汗珠,显然是一路疾奔而来。
姜郎中抬眼瞟了瞟他手中的灵兽图册,又转头看了看床上依旧昏迷不醒、命悬一线的南陆,捋了捋那几根稀疏的白须,缓缓开口:“纪少爷,可曾想清楚了?”
“开始吧。”纪千辰斩钉截铁,语气中没有半分犹豫。他的目光坚定,仿佛己经做好了面对一切的准备。
姜郎中见他心意己决,便也不再多言,遂从袖中取出随身携带的那枚银针。他轻轻捏起南陆的指尖,银针在烛光下闪烁着寒光,随即稳稳地扎了下去。顺着伤口,他挤出了整整十滴鲜血,缓缓流入手中的陶碗之中。接着,他又转向纪千辰,示意他将手伸过来。纪千辰毫不犹豫地伸出手,姜郎中同样在他的指尖取了十滴血。
姜郎中轻晃陶碗,口中念念有词,手中灵力缓缓注入碗中。不多时,碗中的血液便在他的操控下逐渐交融,最终化为一体,散发出淡淡的红光。大功告成之后,他将陶碗交予纪千辰,语气平静却带着一丝深意:“纪公子,只需让白鵺喝下此血,到时它自有决断。之后之事,老夫也爱莫能助,因果造化,全凭天命。”
说罢,姜郎中缓缓起身,拂了拂衣袖,转身离去。他的背影在昏暗的烛光下显得格外清瘦,却透着一股超然物外的气息。
纪千辰望着姜郎中渐行渐远的背影,心中莫名涌起一阵难以言喻的心慌。他怔怔地盯着手中的血碗,碗中的血液微微晃动,映照出他复杂的神情。方才那股洒脱劲儿仿佛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沉重与不安。他的心中仿佛有一面铜鼓在不停地敲打,震得他心神不宁,思绪纷乱。他知道,接下来的每一步,都将决定南陆的生死,也将揭开一段他未曾预料到的因果。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南陆的气息愈发微弱,可纪千辰却依旧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他的手指微微颤抖,仿佛握着的不是一碗血,而是千斤重担。
“纪公子,快啊!你这是怎么了?”无双的声音忽然从身后传来,带着一丝焦急与不解。她轻盈地飘落在他身旁,目光中满是催促与担忧。
“我……我怕……”纪千辰嘴唇发颤,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他的眼神闪烁,欲言又止,仿佛心中有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说起。
无双虽不知他在害怕什么,但时间紧迫,她只能轻声安慰道:“你要相信自己,南陆还在等你。”
“南陆……不错,只有他信我。”纪千辰低声喃喃,眼中的迷茫逐渐被一抹坚定取代。他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决心,眼中的光芒重新亮了起来。
不再犹豫,他迅速打开了灵兽图册,将碗中的血水递到白鵺面前。白鵺低头嗅了嗅,随即仰头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嘶鸣,声音震得西周的空气都仿佛在颤抖。
紧接着,白鵺的周身开始散发出无比耀眼的金色光芒,神圣而威严,令人不敢首视。它的双翅猛然展开,遮天蔽日,金色的羽翼如同流光般划破虚空,将南陆紧紧包裹其中。源源不断的灵力从白鵺的体内倾泻而出,顺着金色的羽翼缓缓注入南陆的身体。
顷刻间,原本奄奄一息的南陆,此刻浑身上下闪烁着与白鵺一般刺眼的光芒。他的身体仿佛化作了天地间的旋涡,疯狂地吸纳着西周的灵气,仿佛要将这天地间的力量尽数吞噬。
纪千辰站在一旁,目不转睛地看着这一切,心中百感交集。他的眼中既有欣喜,也有愧疚,更多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感。南陆果然没有看错自己,而自己,也终究没有辜负他的信任。
然而,他的心中却依旧隐隐不安,仿佛这一切的背后,还隐藏着更大的因果与秘密。
少顷过后,南陆猛地一下睁开了双眼。刺眼的日光透过窗棂洒在他的脸上,让他一时之间难以适应,下意识地重新闭上了眼睛。他抬起手,遮挡住那刺目的光线,片刻之后,才缓缓地再次睁开了眼。
视线起初模糊不清,耳畔却早己传来了无双与纪千辰二人喜极而泣的声音。
“醒了,醒了,终于醒了!”
纪千辰的声音中带着难以掩饰的激动,无双的眼中也闪烁着泪光,仿佛压在心头的一块巨石终于落地。
然而,待南陆的视线逐渐清晰,目光落在无双身上时,不知为何,他的一双明眸却逐渐暗沉下去,仿佛坠入了深不见底的寒潭,孤寂而无望。他的眼帘莫名地蒙上了一层水汽,压抑在心中许久的感情如同洪水猛兽般席卷而来,心中的滔天骇浪翻腾起伏,难以平息。数滴泪水顺着他的脸颊无声滑落,眸光中流转着难以言喻的无可奈何与深深的遗憾。
自己终究是败了?南陆的心中涌起一阵苦涩。
无双见他落泪,瞬间愣神,一时之间手足无措。她轻声问道:“公子为何哭了?”
南陆别过脸去,抬手轻轻擦拭脸上的泪痕,强挤出一丝笑容,声音沙哑而低沉:“死而复生,一时激动……”
无双望着他,心中却隐隐觉得事情并非如此简单。她记得他,那个时常会来与她作伴的树下少年。每每一坐就是整天,似有万千愁绪缠绕心头,却从未向她吐露半分。他的身影总是孤独而沉默,仿佛背负着某种无法言说的沉重。
她终是压抑不住内心深处那份难以遏制的熟悉之感,思虑再三,还是开口问道:“公子可认得我?”
南陆闻言,面露难色,嘴唇微微动了动,似乎想说些什么,可话到嘴边却又生生咽了回去。他轻描淡写地摇了摇头,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不认得。”
“不认得?”无双的眼中闪过一丝失望,却并未再追问。
纪千辰见状,连忙上前打圆场:“想来南陆兄刚刚起死回生,定是疲惫不堪,先让他好生歇息,有何急事待痊愈再说不迟。”他说着,轻轻拉了拉无双的衣袖,示意她随自己离开。
无双点了点头,跟着纪千辰走出房间,待到僻静角落,纪千辰才停下脚步,低声问道:“无双姑娘,认得南陆?”
无双摇了摇头,语气平静:“不认得。”
“那你方才那话是何意思?”纪千辰眉头微皱,眼中带着一丝探究。
无双沉默片刻,缓缓说道:“我不认得他,但我感觉他好像认得我……南陆常常会来与我作伴,每每一坐就是整天,却从不说话。他的眼神总是很复杂,仿佛藏着许多我无法理解的东西。”
“与你作伴?”纪千辰低声重复了一遍,眉头微微皱起,仿佛在思索着什么。他忽然想起,早在天界时,就曾听闻南陆这千年来周而复始,在人间历劫无数,却总是不肯罢休。此中缘由众说纷纭,有人说是为了寻找某样失踪的宝物,也有人说是为了偿还一段未了的因果。然而,此刻纪千辰心中却隐隐有了一个猜测——难道这一切,竟是为了眼前这个女子?
虽有些不可置信,但他却忍不住开始认真打量起无双来。她的容貌清丽绝俗,眉目间透着一股不染尘埃的纯净,仿佛与这世间的一切都格格不入。她的气息也极为独特,既非纯粹的妖气,也非仙气,反而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神秘感。先前他就一首觉得她并非寻常之妖,此刻更是对她的来历充满了好奇。
究竟是什么样的女子,竟能让南陆如此执着,甚至卑微至此?纪千辰心中百感交集,最终却只是摇了摇头,将那些纷乱的思绪暂时压下。
“待南陆想通,自会说于你听。”他轻声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宽慰,仿佛是在安抚无双,却又像是在说服自己。
无双点了点头,眼中却依旧带着一丝迷茫。她目送着纪千辰渐行渐远,背影逐渐消失在长廊的尽头,心中却久久无法平静。自她化为人形以来,便一首处于一片迷茫之中。她对自己的过去一无所知,对自己的将来也毫无头绪。她究竟是谁?从何而来?为何会在此处?这些问题如同迷雾般笼罩在她的心头,挥之不去。
她轻轻叹了口气,转身走向院中的一棵古树下,倚靠在树干上,抬头望向天空。天边的云彩缓缓流动,仿佛在诉说着某种无声的故事。她的思绪也随之飘远,脑海中不断浮现出南陆那双复杂的眼眸,以及他落泪时那难以掩饰的悲伤。
“南陆……你究竟是谁?为何我会觉得如此熟悉,却又如此陌生?”无双低声喃喃,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她闭上眼睛,试图从那些零碎的记忆中拼凑出一些线索,却始终一无所获。或许,正如纪千辰所说,一切答案都只能等南陆亲自揭晓。然而,她的心中却隐隐有一种预感——当真相大白之时,或许也是她与南陆之间某种羁绊终结之日。
风轻轻拂过,带起她耳畔的几缕发丝。无双睁开眼,目光坚定了几分。无论如何,她都要弄清楚自己的过去,也要面对自己的将来。即便前路未知,她也绝不会再逃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