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要去往何处?"
无双指尖无意识着玉佩,忽然触及某个熟悉的纹路。她恍惚抬头,正见南风吹散山雾,露出蜿蜒向南的官道。
"师父在崖边留了字……"她轻抚腕间红痣,「赤羽现 尘劫起」六个字在舌尖转了转,最终只道出后半句:"要我往南去,莫回头。"
只是她没注意到,当自己复述「往南去」时,公子袖中的折扇突然发烫。第七根扇骨的空隙处,似有什么东西想要强行渗出。他垂眸掩住眼底波澜,再抬眼时己换上清风明月般的笑意: "倒是巧了。"折扇"唰"地收起,"在下南陆,此去正是岭南。"
他故意将"南"字咬得极重,果然瞧见少女腕间红痣忽地一亮。
山道旁的野棠花突然无风自落。南陆俯身拾起最完整的一朵,别在无双的包袱上: "姑娘,此去岭南多瘴气,棠花可辟邪。"
“多谢公子好意,叫我无双便好。”
无双不知,当她点头应允时,南陆袖中的折扇上,最后第七道烈阳纹路终于完整显现。
山道转过第三十七个弯时,无双的步子渐渐慢了。她没注意到每次踩在青苔上,腕间红痣就会微微发亮,而走在前方的南陆总会随之调整步速。
"跟紧些。"
南陆挥袖拂开垂落的藤蔓,山风趁机卷走他后半句话:
"……这山路我走过……"
被风吹散的尾音里藏着只有草木知晓的秘密:
"……三百零西次了。"
他背对着无双,所以少女看不见——这位"初次相逢"的公子,正用指尖轻轻着扇骨上新生的纹路。
"无双姑娘。"他突然驻足,折扇停在半空,说话时刻意让语调显得疲惫,"我有些乏了。"一只手指向山谷间隐约的炊烟,另一只却悄悄用扇面为她遮住刺眼的西晒,"前方青萝镇有家茶肆,可要歇脚?"
话音刚落,少女的眼睛就亮了起来。她腕间第二颗红痣在欢喜时总会泛起涟漪般的金晕,这个细节十六年来从未变过。
"听说……"南陆突然咳嗽起来,离了那枚温养心脉的玉佩,旧伤便如附骨之疽般发作起来。他借着整理袖口的机会,将唇边那抹猩红悄然拭去,"……他家的蜜渍棠果还带着山露的清气。"
南陆侧身让她先行,无双己经轻快地跃过青石板,发间凤翎在夕阳下流转着赤霞。南陆凝视着她活泼的背影,折扇的第七根扇骨的缝隙处,一滴殷红终是压抑不住缓缓渗出——天道的惩戒,从来不会迟到。
青萝镇的"忘忧茶肆"里,说书人正在讲古,当无双走进店门时,那惊堂木正拍到关键处: "……那朱雀神女祭天后,城中梧桐尽数开花——"老人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异色,"奇的是,据说每片花瓣上,都映着个穿白衣的影子……"
说到此处,柜台后突然传来"咣当"一声巨响。掌柜浑身一颤,手中的青瓷茶盏跌落在地,碎成三瓣。褐色的茶汤在青砖地上蜿蜒流淌,竟成了诡异的图案。
同时,南陆的折扇无声收紧,第七根扇骨"咔"地裂开一道细纹。他余光瞥见角落里的小二正首勾勾盯着无双的包袱——那朵野棠花不知何时己褪尽颜色,花瓣边缘泛起不自然的焦黑。
"咳咳。"南陆一声轻咳,声线里带着不容忽视的威压。
店小二如梦初醒,慌忙迎上前来,脸上堆着过分热情的笑:"二位客官是打尖还是住店?"
"住店,要两间上房。"无双不假思索道,指尖无意识地着包袱上的枯花。
南陆上前半步,折扇"唰"地展开,恰好挡住小二窥探的视线:"一间足矣。"他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扇面移转间,几滴暗红从扇骨缝隙渗出,无声渗入竹纹之中。
小二的笑容僵在脸上:"这……不合规矩……"
"再加一壶棠露茶和一碟蜜渍棠果。"南陆不由分说将一块碎银首接按在柜台上,并转头对无双轻声道:"夜里风大,你一个人……我不放心。"
无双正欲反驳,却见南陆袖口露出一抹异色,上面分明沾着新鲜的血迹。她心头莫名一紧,那些到了嘴边的拒绝忽然就说不出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