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气象局发布红色预警的第三个小时，第一块碎玻璃从书店的天窗砸下来。
黎昭看着那枚锯齿状的碎片扎进木地板，像枚不规则的牙齿。
窗外的棕榈树己经弯成诡异的弧度，雨滴横着拍打在玻璃上，发出子弹般的脆响。
"地下室。"江焰拽着她的手腕往后门走，"现在。"
他的掌心烫得反常，虎口的疤蹭过黎昭腕骨，带起一阵细微的战栗。
走廊的应急灯忽明忽暗，把两人的影子拉长又压短，像在进行某种扭曲的默剧表演。
地下室的铁门被风掀得哐当作响。
江焰用肩膀抵开门，潮湿的霉味混着机油味扑面而来。
黎昭的脚跟绊到电缆线，整个人向前栽去——
江焰转身接住她。
冲击力让两人一起撞上工具架，扳手和钳子哗啦啦砸在地上。
黎昭的鼻尖撞在他锁骨上，尝到一点海盐和汗水混合的味道。
"别动。"江焰的声音从头顶传来，震得她耳膜发痒。
他的手还箍在她腰上，体温透过单薄的衬衫布料传来。黎昭突然意识到，这是他们认识以来最亲密的姿势。
一道闪电劈下来，照亮整个地下室。
江焰的睫毛在强光下投出细密的阴影，瞳孔收缩成两点深黑。黎昭看见他喉结滚动了一下，然后突然松手。
"待在这。"他转身去扯墙上的防水布，"我去加固门窗。"
黎昭抓住他的衣角："你疯了吗？现在出去？"
又一道闪电，这次近得能听见电流的滋滋声。
江焰回头看她，雨水正顺着他的鬓角往下淌，在下巴汇成一条透明的线。
"书店有你的手稿。"他说，"还有我的船模。"
这句话像把钝刀，突然扎进黎昭胸口。她松开手，看着江焰消失在楼梯口的黑暗中。
地下室的灯泡开始频闪。
黎昭数着秒数等待雷声，却在数到第七下时听见一声巨响——不是雷声，是重物倒塌的闷响。
她冲上楼梯时，正看见天窗整个塌陷下来。
江焰半跪在书堆里，右臂被碎玻璃划开一道口子，血珠顺着手肘滴在地板上，很快被雨水冲淡。
"白痴！"黎昭扯下围巾压住他的伤口，"那些破纸比命还重要？"
江焰突然笑了。
雨水顺着他的眉骨流下来，冲淡了血迹："你骂人的时候，泪痣会变红。"
黎昭这才发现自己在发抖。
防水布在刚才的混乱中散开，像张巨大的银色翅膀罩在两人头顶。
江焰的呼吸喷在她耳畔，频率比平时快得多。
"听着。"她突然说，"我可能喜欢上你了。"
雨声忽然变得很远。
江焰的瞳孔微微扩大，伤口渗出的血染红了围巾的一角。
防水布下的空间过于狭小，黎昭的膝盖抵在江焰腿间。
她听见自己心跳声大得离谱，而江焰的呼吸喷在她锁骨凹陷处，那里还沾着他刚才抹去的雨水。
"如果..."她突然仰头，鼻尖擦过他滚动的喉结，"我现在就要答案呢？"
台风把某扇窗户掀得哐当作响。
江焰的手突然掐住她腰侧，掌心的茧磨过她衬衫下摆的皮肤："那就忍着。"
他低头，牙齿危险地刮过她耳垂，"这场风雨...才刚刚开始。"
黎昭的指尖陷进他后背烧伤的褶皱里。
在下一道闪电劈亮房间时，她看清江焰眼底的东西——不是欲望，而是比午夜更深的恐惧。
他在怕。
怕她，怕自己。
怕这场台风永远不停。
"你知道台风眼吗？"江焰终于开口，声音哑得不像话，"中心最平静的地方。"
黎昭的指尖还按在他的伤口上，能感受到脉搏剧烈的跳动。
"等台风停了。"江焰用没受伤的那只手拂去她睫毛上的水珠，"如果你还喜欢，我就认。"
楼上传来的断裂声打断了他们。
江焰猛地推开黎昭，一根断裂的横梁砸在两人之间，木屑飞溅。
黎昭的耳畔嗡嗡作响，看见江焰的嘴唇在动，却听不清他说什么。
世界在倾斜。
她抓住防水布的一角，突然意识到——这不是普通的台风。
是有人想让他们永远沉默。
###
台风过后的清晨，书店门口积了一层细碎的海盐结晶，在阳光下闪着细小的光。
黎昭赤脚踩在潮湿的木地板上，脚底沾着昨夜暴雨带来的泥沙。
江焰背对着她，正在用绷带缠自己右臂的伤口，黑色T恤的袖口被血染成深色。
他的动作很利落，像是习惯了处理这种皮肉伤。
"他们来了。"黎昭突然说。
江焰的手顿了一下，没回头："谁？"
"我爸的人。"黎昭盯着窗外那辆黑色奔驰，"三辆车，六个保镖。"
江焰终于转过身，眉骨上的伤口己经结痂，在晨光下泛着暗红色。
他随手把染血的绷带扔进垃圾桶："所以？"
"所以你得躲起来。"黎昭抓起外套，"他们看见你跟我在一起，会把你——"
书店的门铃突然响了。
黎昭的后半句话卡在喉咙里。门口站着两个穿黑西装的男人，领带夹上印着黎氏海运的徽章。
"小姐。"为首的男人微微鞠躬，"董事长很担心您。"
黎昭的指甲陷进掌心，脸上却浮起一个完美的微笑："告诉爸爸，我明天回去。"
保镖没动，目光扫过她身后的江焰："这位是？"
"房东。"黎昭的声音冷得像冰，"我租了他的阁楼。"
江焰挑眉，却没说话。
他靠在柜台边，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收银机，像是在数秒。
保镖突然上前一步："董事长说，带您和您的......朋友一起回去。"
"我说了，明天。"黎昭抬高下巴，"现在滚出去。"
第二个保镖突然动了。
他的拳头首奔江焰面门，速度快得带起一阵风声——
江焰侧头躲开，反手一记肘击砸在对方肋骨上。
保镖闷哼一声，踉跄着撞上书架，精装本的《白鲸记》哗啦啦砸下来。
第一个保镖见状扑上来，江焰抬腿踹在他膝盖上，却在同时被第三个人从背后偷袭——那一拳结结实实砸在他嘴角，血立刻溢了出来。
"住手！"黎昭厉声喝道。
所有人都停住了。
江焰用拇指擦掉嘴角的血，舌尖顶了顶发麻的腮帮，突然笑了："打得不错。"
保镖们看向黎昭，等待指令。
"我说了，我们只是房东和租客。"黎昭的声音平静得可怕，"现在，出去。"
保镖们交换了一个眼神，最终退了出去。
门铃再次响起时，书店里只剩下挂钟的滴答声。
江焰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从柜台摸出根烟点上："演技不错。"
黎昭没说话，从医药箱里翻出碘伏，粗暴地按在他嘴角。
江焰"嘶"了一声，烟灰掉在衬衫上，烫出一个小洞。
"疼？"黎昭冷笑，"刚才不是挺能打吗？"
江焰突然抓住她手腕，把她拽到身前。两人的呼吸交错，她闻到他嘴里烟草混合着血腥的味道。
"对，"他拇指蹭过她发红的眼角，"刚租到床上的那种房东。"
黎昭猛地推开他，碘伏瓶子砸在地上，棕色液体溅了一地。
她转身往楼上走，却在楼梯拐角被江焰拦住。
"听着，"他单手撑在她耳侧的墙上，"你要回去结婚？"
黎昭仰头看他，晨光从楼梯间的窗户斜射进来，把他睫毛的阴影投在脸颊上："关你什么事？"
江焰的嘴角还在渗血，却笑得痞气十足："租金还没付清。"
"多少？"
"一个答案。"他低头，鼻尖几乎贴上她的，"台风停了，你的喜欢呢？"
楼下的座钟突然敲响九下。
黎昭看着江焰被血染红的牙齿，突然伸手拽住他的衣领——
"我改主意了。"她对着他流血的嘴唇咬下去，"现在就要你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