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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五点的码头飘着海腥味，黎昭踩着湿漉漉的木板路，帆布鞋底沾满碎贝壳。
她远远就看见江焰靠在生锈的集装箱旁抽烟，烟头在灰蓝色晨雾里一明一灭。
"迟到了十二分钟。"江焰掐灭烟，目光扫过她的平底鞋，"看来没穿高跟鞋。"
黎昭把被海风吹乱的头发别到耳后："货呢？"
江焰没回答，转身走向泊位。他的黑色工装裤卷到小腿肚，露出跟腱处一道细长的疤，像被什么利器划过。
黎昭盯着那道疤看了两秒，加快脚步跟上。
货船比想象中小，船身上用白漆潦草地写着"夜雾号"。
甲板上堆满印着外文的纸箱，江焰单手拎起两箱叠在一起的货，小臂肌肉绷出清晰的线条。
"要帮忙就上来。"他头也不回地说。
黎昭刚踏上甲板，船身突然一晃。她踉跄着往前扑，额头撞上江焰的后背。
他身上的味道像被太阳晒过的海水，混合着淡淡的烟草苦味。
"站稳。"江焰的声音从胸腔传来，震得她耳膜发痒。
黎昭往后退了半步，发现他右手掌心抵着货箱边缘——那里有道狰狞的疤痕，从虎口一首延伸到手腕，像条盘踞的蜈蚣。
"鲨鱼咬的？"她故意问。
江焰把货箱扔进舱室："你猜。"
"我猜是美人鱼咬的。"黎昭跟着他钻进船舱，"她嫌你吻技太差。"
江焰突然转身，船舱低矮的顶棚迫使黎昭不得不仰头看他。
晨光从圆形舷窗斜射进来，把他眉骨的疤痕照得发亮。
"想知道真相？"他压低声音，"拿你的秘密来换。"
黎昭的指尖无意识地着舱壁上的锈迹："比如？"
"比如你父亲为什么派人跟踪你。"江焰的拇指擦过她手腕内侧，"比如你为什么要写那个暗黑小说。"
“我要看真正的船长日志。”黎昭突然抽回手，"不是书店里那些假账本。"
江焰的瞳孔收缩了一下。
他转身从船舱暗格里扔出本皮质笔记本，封皮上烫金的"夜雾号"己经褪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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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焰航海日志 2019.8.15
【北纬22°37'，东经114°17'，风速7级】
05:00 发现偷渡者落水
05:02 停船，放救生艇
05:05 落水者抓住救生圈
05:06 螺旋桨故障，手动关闭引擎失败
05:07 跳海拖离落水者
05:09 右掌触桨叶，伤口见骨
05:15 止血包扎
05:20 继续驶向香港
备注：偷渡者15岁，支付医药费后遣返。螺旋桨损坏维修费￥8，6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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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昭的指尖停在"伤口见骨"西个字上。
这页纸比其他页更皱，像是被海水泡过又晒干。
舷窗外传来海鸥的尖啸。
黎昭问道："货要搬完了吗？"
江焰盯着她看了两秒，转身掀开地板上一个暗格："最后一批。"
暗格里不是货，而是一套纹身设备。
——
正午的阳光把书店二楼照得透亮。
黎昭坐在旧皮沙发上，看江焰给一个水手纹身。
他戴着黑色橡胶手套，纹身枪的嗡鸣声像某种昆虫振翅。
"再动就纹歪了。"江焰按住水手抽搐的小腿，掌心的疤在阳光下泛着浅粉色。
黎昭突然发现那道疤的走向很奇怪——不像是被咬的，更像是......被什么旋转的东西绞伤的。
水手走后，江焰摘下手套，用酒精棉擦着纹身枪。
黎昭走到工作台前，拿起一张废弃的纹身稿——是艘正在沉没的船，船尾螺旋桨的线条和他掌心的疤一模一样。
"晚上七点，海鲜市场。"她突然说，"我请你吃生蚝。"
江焰挑眉："约会？"
"取材。"黎昭把纹身稿折好塞进他口袋，"顺便听听真正的船长故事。"
——
海鲜市场的灯泡上沾满鱼鳞，把光线折射成诡异的绿色。
黎昭用小刀撬开牡蛎壳，汁水溅到江焰的黑色T恤上。
"所以，"她把的牡蛎肉推过去，"纹身是副业？"
江焰没接，反而握住她拿刀的手："手法太生疏。"
他的掌心贴着她手背，那道疤粗糙的触感让黎昭心跳漏了半拍，"牡蛎刀要这样拿。"
隔壁桌突然传来醉醺醺的喊声："江船长！上次那批龙虾——"
两个晒得黝黑的渔民走过来，酒气混着鱼腥味扑面而来。
其中一人看见江焰的手，突然大着舌头说："你这疤还没好透啊？要我说那小子不值得你跳下去......"
江焰的眼神瞬间变冷。
渔民立刻噤声，讪笑着走开了。
黎昭看见江焰下颌线绷得死紧，喉结上下滚动了两下。
"救人伤的？"她轻声问。
江焰松开她的手，拿起牡蛎刀在指间转了一圈："你听错了。"
黎昭突然夺过刀，在自己手背上划了一道。
血珠瞬间冒出来，顺着她白皙的皮肤往下淌。
江焰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上刮出刺耳的声响。
他一把攥住她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你他妈疯了？"
海鲜市场的嘈杂声突然远去。黎昭抬头看他暴怒的眼睛，轻声问："现在能告诉我真实故事了吗？"
江焰的呼吸又重又急，目光从她流血的手背移到她脸上。
他忽然抓起那盘开好的牡蛎，连壳带肉砸向墙壁。
瓷盘碎裂的声音引得所有人回头。
"回家。"他拽着黎昭往外走，声音低得可怕，"现在。"
——
路灯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江焰一言不发地给黎昭手背上药，棉签按在伤口上的力道让她忍不住"嘶"了一声。
"活该。"江焰冷笑，却放轻了动作。
黎昭看着路灯下他低垂的睫毛："所以是救谁？"
绷带缠到第三圈时，江焰终于开口："十五岁男孩。"他的声音像被砂纸磨过，"偷渡客，掉进螺旋桨。"
黎昭的指尖颤了一下。
"我抓住他了。"江焰系绷带的手突然用力，"但他松手了。"
夜风吹乱黎昭的刘海。
她看着江焰掌心的疤，突然明白为什么是11:59——那是他人生永远停驻的午夜，差一分钟就能救到人的时刻。
"下次。"她轻声说，"别用鲨鱼那么烂的借口。"
江焰抬起头，眼睛在路灯下黑得惊人："还有下次？"
黎昭用没受伤的手拽住他衣领，迫使他低头："比如现在。"她的鼻尖几乎贴上他的，"这个距离，够你纹个新的故事吗？"
江焰的呼吸拂过她嘴唇："纹哪里？"
黎昭带着他的手按在自己后腰："这里。"
路灯"啪"地熄灭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