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弹擦着耳廓飞过时,黎昭闻到了火药混着海腥味的刺鼻气息。
“低头!”江焰一把拽过她的手腕,两人踉跄着撞进集装箱的阴影里。
他的掌心滚烫,虎口的疤蹭过她脉搏,带起一阵细微的战栗。
黎昭的后背紧贴着他的胸膛,能清晰感觉到他剧烈的心跳。
码头的探照灯扫过来,照亮江焰右脸新添的血痕——那道伤口再偏半寸就会划破眼睛。
“你妈给的地址靠谱吗?”他喘着粗气问,手指在她腰间摸索着确认没受伤。
黎昭摸出手机,屏幕上是母亲十分钟前发来的定位:【青松公寓1702,医生一小时后到。】
“比你的方向感靠谱。”她反手抓住江焰的领口,“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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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寓的门锁发出“滴”的轻响时,江焰的膝盖终于脱力般撞上玄关。
黎昭摸到墙上的开关,暖黄灯光瞬间铺满客厅——米色沙发,落地窗外是城市夜景,餐桌上甚至摆着新鲜的白玫瑰。
典型的“黎夫人式”安全屋,连医药箱都放在最显眼的位置。
“趴下。”她拽开江焰染血的衬衫,布料黏在伤口上发出令人牙酸的撕拉声。
江焰“嘶”了一声,却低笑着凑近她耳畔:“这么急?”
黎昭用酒精棉狠狠按在他肋间的伤口上:“再废话就把你扔回码头喂鱼。”
他肌肉绷紧,汗珠顺着下颌线滑落,却还有闲心用指尖卷她的发梢:“你舍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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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生来时,江焰正裸着上半身靠在沙发上。
“刀伤,擦伤,轻度脱水。”戴金丝眼镜的女医生扫了一眼就打开药箱,“幸好没伤到内脏。”
黎昭抱臂站在窗前,看着医生熟练地缝合伤口。
江焰全程没出声,只是盯着茶几上的玫瑰——首到医生突然问:“纹身什么时候做的?”
他锁骨下方的火焰纹身边缘泛红,是伤口发炎的征兆。
“三天前。”黎昭替他回答,“用生锈的针。”
医生推了推眼镜:“……你们玩得挺野。”
江焰突然笑出声,牵动伤口又皱起眉。
等医生留下抗生素离开,他才挑眉看向黎昭:“‘我们’?”
“闭嘴吃药。”黎昭把药片塞进他嘴里,却被他咬住指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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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清晨,黎昭在咖啡香中醒来。
江焰站在开放式厨房里,只穿了条黑色运动裤,后背的绷带边缘露出狰狞的伤疤。
他单手打蛋的动作熟练得不像话,平底锅里滋滋作响的培根冒着油光。
“你会做饭?”她靠在门框上问。
“船上待过十年。”他没回头,“总不能天天吃罐头。”
阳光透过纱帘照进来,在他肩胛骨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黎昭鬼使神差地伸手,指尖刚碰到他脊背的旧伤,就被他反手拽进怀里。
“检查伤口?”他低头,鼻尖蹭过她刚睡醒泛红的脸颊。
黎昭的手抵在他胸膛:“我是看看你会不会把盐当糖放。”
“尝尝?”江焰铲起一块炒蛋递到她嘴边。
她咬住叉子,目光却落在他喉结的淤青上——那是昨晚为护住她被枪托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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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夜里,暴雨拍打着落地窗。
黎昭蜷在沙发上看新闻——码头爆炸案己经被定性为“黑帮火拼”。
江焰坐在茶几旁,正用匕首削着从厨房顺来的胡萝卜,刻出个歪歪扭扭的船锚形状。
“医生说明天就能拆绷带。”她突然说。
匕首在胡萝卜上顿了一下:“所以?”
“所以——”黎昭赤脚踩上他的膝盖,“你该解释下为什么周家的人叫你‘大副’。”
江焰放下匕首,掌心握住她冰凉的脚踝:“你查到了多少?”
“足够知道你在撒谎。”
她俯身逼近,“火灾那晚你根本不在钢琴下面——你在驾驶舱,对吗?”
雷声轰然炸响。
江焰的瞳孔在闪电中紧缩,像被逼到悬崖的野兽。
下一秒,他猛地将她压进沙发,沾着胡萝卜汁的手指捏住她下巴:“想知道真相?”
他的呼吸灼热,“拿你的秘密来换。”
黎昭仰头咬住他喉结:“比如?”
“比如……”他的唇擦过她耳垂,“你为什么故意让你爸找到那家书店。”
雨声忽然变得很远。
黎昭笑起来,指甲陷进他后背的绷带:“不如我们玩个游戏——每道伤疤换一个答案。”
江焰扯开绷带,露出肋间最长的疤痕:“这是十九岁为救陈叔挨的刀。”
她的手滑到他锁骨:“这里是邮轮火灾。”
“不对。”他抓住她的手腕按在头顶,“这里是遇见你之后才疼的。”
窗外的暴雨淹没了所有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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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天清晨,医生的拆线剪发出清脆的“咔擦”声。
“恢复得不错。”
她收起医疗器械,意味深长地看着沙发上纠缠的毛毯和滚落的胡萝卜雕,
“建议暂时避免剧烈运动。”
江焰痞里痞气地笑:“哪种剧烈运动?”
黎昭一脚踹在他小腿上。
等医生离开,江焰突然从背后抱住她,下巴搁在她肩头:“你妈刚才发消息,说安全了。”
黎昭看着窗外放晴的天,忽然觉得胸口发闷。
这两天的阳光、炒蛋、胡萝卜船锚,像一场偷来的幻觉。
“下次……”江焰的唇贴在她颈侧,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换个没有医生的安全屋。”
黎昭转身,将他刚拆线的伤口按在墙上:“没有下次。”
她的指甲陷进他皮肤,“只有现在。”
阳光透过纱帘,在他们脚边投下交错的影子。
远处码头传来汽笛声,但此刻他们只听得见彼此的呼吸。
偷来的时光终将结束。
但有些伤口,永远不需要愈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