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宫的鎏金铜鹤香炉中,龙涎香依旧袅袅升腾,却怎么也驱散不了殿内的压抑与凝重。苏玉柔披头散发,水绿色的囚衣沾满尘土与血迹,在两名禁军的拖拽下,狼狈地向后宫方向而去。她的尖叫如厉鬼哭嚎,在寂静的宫道上回荡,惊起了檐角栖息的寒鸦,扑棱棱地飞向灰暗的天空。
“苏锦绣!你不会有好下场!太子不会放过你......”苏玉柔声嘶力竭地嘶吼着,眼中闪烁着怨毒的光芒,仿佛要将所有的恨意都倾注在这几句话中。她拼命挣扎,发丝凌乱地贴在脸上,却怎么也摆脱不了禁军的钳制。
“带下去!”皇帝玄烨揉着突突首跳的太阳穴,疲惫与恼怒交织在眉间。方才那场惊心动魄的对峙,让他心力交瘁,此刻看着苏玉柔远去的身影,心中满是厌恶与失望。他的目光缓缓转向苏锦绣,眼神中多了几分审视,仿佛要将这个聪慧过人的女子看穿,“苏小姐心思缜密,倒是让朕刮目相看。”
苏锦绣从容地跪在蟠龙纹地砖上,素白襦裙铺展如莲,裙角绣着的银线兰草纹在烛光下微微闪烁。她抬起头,神色平静而恭敬,宛如一汪深潭,波澜不惊:“陛下谬赞。臣女不过是恪守本分,不敢有丝毫懈怠。”说着,她轻轻抬手示意,春桃立即带着几名丫鬟,小心翼翼地抬着一架新绣的《祥瑞图》屏风走上前来。
屏风缓缓展开,一幅气势恢宏的画面呈现在众人眼前。只见屏风上,麒麟踏云而来,周身环绕着五彩祥云,口中衔着象征祥瑞的玉如意;凤凰展翅翱翔,尾羽流光溢彩,每一片羽毛都栩栩如生,仿佛下一秒便要破空而出;还有那威风凛凛的白虎、沉稳庄重的玄武,以及姿态各异的珍禽异兽,皆取自《礼记》中记载的吉兆。这些瑞兽或奔腾,或翱翔,或静立,相互映衬,构成了一幅和谐而壮观的祥瑞之景。
苏锦绣起身,缓步走到屏风前,纤细的手指轻轻划过绣品上的纹路,声音轻柔却坚定:“臣女自幼研习刺绣,对皇家规制更是牢记于心,深知每一针每一线都容不得半点差错。这《祥瑞图》屏风上的百兽纹样,皆是臣女查阅古籍,精心设计而成,每一种瑞兽都蕴含着对陛下、对大晋江山的美好祝愿。”她的目光虔诚而专注,仿佛将自己的全部心血都倾注在了这幅绣品之中。
皇帝玄烨凝视着屏风上栩栩如生的瑞兽,眼神逐渐柔和,紧绷的神色也稍稍舒缓。精美的绣工、吉祥的寓意,让他心中的怒火渐渐平息。然而,帝王的心思总是难以捉摸,他微微眯起眼睛,话锋一转:“既如此,龙袍之事便不再追究。不过......”他的声音陡然变得冷峻,“苏玉柔屡教不改,犯下诸多罪行,着令终生禁足相府,不得踏出半步。若无朕的旨意,任何人不得与之接触!”
此言一出,殿内众人皆是一震。苏锦绣心中微微叹了口气,她深知,这看似是对苏玉柔的惩罚,实则也是皇帝对相府的一种警示。但无论如何,能为相府、为自己洗清罪名,己是不幸中的万幸。她再次优雅地福身,声音诚恳:“谢陛下隆恩。臣女定当看管好妹妹,不让她再犯下任何过错。”
当苏锦绣走出乾清宫时,天空中飘起了细细的雪花。寒风呼啸,吹得她的衣袂猎猎作响,却丝毫没有动摇她的步伐。她回首望了望这座巍峨的宫殿,心中感慨万千。从毒香囊事件到龙袍疑云,一路走来,充满了艰辛与危险,但她凭借着智慧和勇气,一次次化险为夷。
回到相府,苏锦绣立即前往苏玉柔的院落。曾经华丽热闹的院子,如今己被禁军重重把守,气氛压抑而冰冷。苏玉柔被关在主屋内,门窗紧闭,仅留下一个小小的送饭口。苏锦绣隔着房门,轻声说道:“妹妹,这一切都是你自己的选择。希望你能在这禁足的日子里,好好反思自己的过错。”
屋内传来一阵刺耳的笑声:“反思?苏锦绣,你别假惺惺了!我不会认输的,就算被困在这里,我也不会让你好过!”苏锦绣摇了摇头,没有再做回应,转身离去。她知道,苏玉柔心中的执念太深,恐怕很难轻易放下仇恨。
夜幕降临,相府内灯火通明。苏锦绣坐在绣房内,手中的银针穿梭如飞,正在绣制一幅新的作品。烛火摇曳,映照着她专注的脸庞。春桃端来一碗热气腾腾的羹汤,心疼地说道:“小姐,您都忙了一整天了,先休息一下吧。”
苏锦绣抬起头,微微一笑,眼中满是疲惫却又透着坚定:“春桃,我没事。萧世子即将班师回朝,我要为他准备一份特别的礼物。而且,我总觉得,这一切还没有结束,太子党羽和狄国的阴谋恐怕还在继续,我不能有丝毫松懈。”
春桃点了点头,心中既担忧又敬佩。她知道,自家小姐看似柔弱,实则有着一颗无比坚韧的心。在这波谲云诡的朝堂和错综复杂的家族纷争中,苏锦绣就像一座屹立不倒的灯塔,守护着相府,也守护着自己心中的信念。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纷纷扬扬地飘落,将整个相府都笼罩在一片白色的世界中。苏锦绣望着窗外的雪景,手中的绣针依然不停。她不知道未来还会面临多少困难和挑战,但她己经做好了准备,无论前方是怎样的惊涛骇浪,她都将用手中的绣针,织就一片属于自己的天地,守护好自己所爱的人,守护好大晋的江山。而苏玉柔,也将在这禁足的岁月中,独自品尝自己种下的苦果,在黑暗与孤独中,度过漫长的余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