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7年春节刚过,黑龙江的煤矿上依旧是一片冰天雪地。矿工们穿着厚重的棉衣,呼出的白气在寒冷的空气中瞬间凝结。井口处,一盏盏昏黄的灯光在风雪中摇曳,像是黑暗里的守护者。
鹤山矿里,大喇叭不停播放着费翔的歌曲《冬天里的一把火》,自从春节联欢晚会播出以来,这个来自祖国宝岛台湾的高个子男孩和他带来的歌曲,火的一塌糊涂,没有之二。
矿工们结束了一天的劳作,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宿舍,年轻的矿工小李兴奋地哼着歌曲宿舍,大声喊道:“兄弟们,赵小娟真给力,《冬天里的一把火》唱起来啦!”大家一听,哈哈大笑,原本疲惫的神情瞬间有了光彩。
整个矿区,随着《冬天里的一把火》激昂的旋律响起,那富有节奏感的歌声仿佛一股暖流,瞬间驱散了冬天里的的寒意。到处都有人跟着节奏轻轻摇摆,到处都有人跟着歌声哼唱,有人还跳起了简单的舞步。大家脸上洋溢着笑容,忘却了一天的劳累,在这冰天雪地的矿上,这歌声成了最温暖的慰藉,一首回荡在每个人的心中。
矿工会金主席听着歌声,也忍不住赞叹道:“这首歌曲,给我们矿带来了温暖啊”,引得众人哈哈大笑。
“老李,过年过得咋样啊?”一个年轻的矿工笑着拍了拍旁边老李的肩膀。老李咧开嘴,露出被烟熏黄的牙齿,“就那样呗,吃了顿饺子,娃儿们都挺高兴。”说着,两人一起走进了矿井。
矿井里,机器的轰鸣声震耳欲聋,煤灰弥漫在空气中。矿工们熟练地操作着工具,一锹一锹地将煤挖出。突然,年轻矿工脚下一滑,差点摔倒。老李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他,“小心点,这地儿可容不得半点马虎。”
年轻矿工感激地看了老李一眼,又继续埋头干活。他们知道,这一锹锹的煤,是他们生活的希望,也是这寒冷冬天里温暖的保障。
此时,鹤山矿门口,一位不速之客己然风尘仆仆地赶到,那是苏然拖着行李箱,站在矿门口西处张望。
苏然穿着一件厚实的黑色长款呢子大衣,这在当时可是非常昂贵和时髦的穿着了,里面搭配着高领的灰色毛衣,围巾是一条藏青色的羊毛围巾,松松垮垮地绕在脖子上。下身是一条深蓝色的牛仔裤,裤脚塞进了一双棕色的皮靴里,靴面上还带着一些磨损的痕迹,看起来既耐穿又帅气。头上戴着一顶黑色的雷锋帽,耳朵被帽子严严实实地护住,只露出一双明亮的眼睛。
他的行李箱有些破旧,轮子在雪地上滚动时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他呼出一口白气,不停的搓着冻得发红的双手。此时,《冬天里的一把火》的歌声依旧在矿区回荡,苏然嘴里也跟着哼唱,但是心情却高兴不起来,因为他还没有打听到陆建国的信息。
苏然家本是牡丹江市,1984年毕业以后回到了家乡,被分配回了牡丹江市。他是煤校毕业,学的又是采煤维修专业,可是牡丹江市偏偏全市没有煤矿。没办法,最后人事局领导研究,把他分配到了唯一的炼焦厂,也算和煤有点关系,人尽其才。
现在他在厂里供销科工作,此次来鹤山市采购煤炭,只听说陆建国和李大勇分配到了鹤山二矿,便赶来碰碰运气。那个时候,人没有手机、传呼机,家里也没有电话,就是煤矿的几部内部电话,也都是僧多粥少。
可是,一个矿有几千口人,要想盲找一个人,哪有那么容易。
看着天色越来越暗,苏然只好拖着行李箱走到煤矿门卫室,看到一位头发有些花白的老人正坐在里面。
他敲了敲窗户,老人探出头来,苏然赶紧问道:“师傅,我打听个人,陆建国您认识不?他应该是分到咱这矿上了。”
门卫田师傅推了推老花镜,上下打量了一下苏然,慢悠悠地说:“陆建国?这矿上人太多,我一时也想不起来。你有他照片不?或者他是哪个班组的,你知道不?”
苏然无奈地摇摇头:“我没照片,也不知道他在哪个班组。就听说他和李大勇一起分到这矿了,师傅,李大勇您认识吗?”
田师傅摸着下巴想了想:“李大勇……这名字有点印象,不过具体的我也不敢确定。你先在这等等,一会儿有下班的我帮你问问。”
苏然听了,心里燃起一丝希望,连忙说:“行,太谢谢您了师傅。”说着,他把行李箱放在一边,跺了跺冻麻的脚,继续哼着《冬天里的一把火》,盼着能早点问到消息。
过了一会儿,陆续有矿工下班路过门卫室。田师傅把他们叫住,帮忙打听陆建国和李大勇的消息,可问了几个人,都不认识。
天色渐渐黑透,外面开始飘起了小雪,苏然心里的希望一点点黯淡下去。
就在他几乎要绝望的时候,田师傅突然一拍脑门,“哎呀,我想起来了!陆建国,我记得他!他是几年分来的大学生,高高瘦瘦的,看着挺精神。他和李大勇前段时间搞了个技术攻关,上次矿大门口被堵时他来接过苏联专家。好像是分到了采煤队,你等我打电话给你问一下。”
苏然一听,顿时喜出望外,感激地说:“太谢谢您啦师傅。”
田师傅摆了摆手:“没事,出门在外都不容易。我现在就打电话,你等着啊。”
田师傅拿起桌上的黑色座机,拨弄着号码盘。电话那头响了几声后,传来一个粗粝的声音:“喂,采煤队,你是哪位?”
田师傅清了清嗓子,说道:“我是门卫室老田,你们队里有个叫陆建国的吗?”
对方顿了一下,“你说陆队长吧,有啊,咋啦?”好巧不巧,田师傅第一个拨的就是采煤二队的单位号码,一下子就找到了。
田师傅顿时来了精神,用手指了指苏然,笑着说:“有个他同学来找他,你知道他现在在哪不?”
对方说:“啥,他同学,陆队长下井了,还要一会才能上来。他同学,你问问他认识李大勇吗?李技术性在队里呢。”
田师傅一边,乐哈哈的说道:“我这也找李大勇呢,太好了,他同学来了,你让他来门卫室接吧”,说罢,挂断了电话。
田师傅转头对苏然说道:”小伙子,找到了,你稍等一下,李大勇一会就来接你。”
苏然激动得双手都有些颤抖,连声感谢道:“太谢谢您了师傅,要不是您,我都不知道咋办了。”
田师傅摆了摆手,“不用不用,你安心再等一会吧,这天儿冷,来,烤烤火。”那个时候,矿上也没有统一安装暖气,各个办公室还是烧着炭炉子。
终于,在矿口看到了李大勇那熟悉的身影。
“大勇!”苏然高兴的大声喊道。
李大勇的脸上笑开了花,这是毕业几年以后他第一次见到同学,他快步迎了上来。“苏然,兄弟,什么风把你吹来了啊!”李大勇重感情,声音中竟然有了些许哽咽。
两人紧紧拥抱,仿佛是多年未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