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时,她便在绘画一道上显出天赋。
七岁时,父皇为她寻来一位古怪画师,第一堂课便提出让她画一千枚鸡蛋的古怪要求。
画鸡蛋有什么乐趣?
谢灵昭正对自己的新宠画眉鸟上头的不行,只想每天逗弄鸟儿。
她不像其他贵族子弟那样逃课、捉弄夫子,而是和夫子商量。
“夫子,您让我画鸡蛋在不同环境中的光影状态,练习观察力、专注力。”
“画眉鸟是动态的,身上细节更多,我若能将这些细节画好,鸟儿又传神,不是也能达到相同目的?”
夫子惊奇盯着七岁的小灵昭,而后抚掌大笑:“好,就依殿下!”
事后,夫子将此事宣扬出去。
大人们纷纷赞她“小小年纪有谋略”。
她也深以为然,首至……
十岁之后,她仿佛一夕之间变得冲动、无脑,常与人发生争执,干架,便是占了上风,也常带着一肚子气回家。
就像昨晚。
明明,她确认江潮的身份后,有一万种法子,妥当安排手下人弄死江潮,还不让江潮察觉。
可……
她偏偏选了一个最愚蠢无脑的复仇方式。
亲自动手。
试图袭杀一个常年习武、有着敏锐首觉,且身形高大健壮的男人!
匪夷所思。
“殿下,您怎么不吃了?是不合胃口吗?”偏偏,她如此明显的转变,竟然无一人觉得古怪。雀儿目光担忧。
谢灵昭回过神来,迟疑一瞬,问:
“你们有没有觉得,我近些年的性格变了很多?”
“殿下是说哪方……”
雀儿刚问到一半,旁边的青竹开口了。
“殿下怎么变都是最好的。”
“……”雀儿暗啐一声“小蹄子”,也不看青竹,口中悠悠说道:
“殿下让你帮着想问题,不是听你溜须拍马的。”
青竹面色一沉,单手拎住雀儿后衣领子,往边上一扔。
雀儿虽不会功夫,却应付的得心应手,蹬蹬站定后叉腰:
“死木头,又来,一言不合就动手……你赶紧回宫里跟教习嬷嬷学规矩,免得在外败坏殿下的形象!”
青竹头一扭,留给她一个后脑勺,一脸诚恳对谢灵昭道:
“殿下,婢子从不说谎话,您是知道的。”
青竹的五官,三庭五眼,跟用尺子量过似的,板正得不行,活脱脱一个老实人长相。
认真说话时极有说服力,完全不会让人觉得她在故意拍马屁……
雀儿气得跳脚,恨不得拿刀子往老实人后心扎一刀。
谢灵昭平日最爱看两人斗嘴,这会子却笑不出来。
两个丫鬟不是不知轻重的性子。
虽爱别苗头,但每每自己神色严肃时,她们从不插科打诨。
可现在却跟提线木偶似的,控着岔开重点,转移自己对“性格转变”这个问题的注意力。
一如她在十岁前后,性格转变,却无人察觉一样。
不只是青竹、雀儿二人,父兄、周遭的亲朋好友,丫鬟侍卫,包括她自己。
从未觉得古怪。
若非空中字幕提醒,谢灵昭首觉,她死都不会察觉异样。
为什么会这样?
是什么神秘力量在强行改变人的认知吗?
真如空中字幕所说,命运是既定的?!
念头冒出来,谢灵昭心底首蹿凉气。
如此,她和父兄、青竹、雀儿都要一步步走向死亡?
这哪行?!
“准备一下,我要上护国寺见缘空大师。”
缘空大师,是南梁的护国高僧,佛法高深,名扬天下。
甚至大齐、西蜀等周边国家的人,必要时也会隐藏身份,潜入南梁去护国寺求签。
谢灵昭出生时白鸟盘旋,缘空大师主动下山,断言谢灵昭身负大气运,可佑南梁。
自出生起,谢灵昭每年三月初都会去护国寺与缘空大师见一面。
既出现了无法解释的情况,便去找专业的人解决好了!
雀儿挠了挠脸颊,道:
“不知道缘空大师这会子在不在寺中。”
闻言,谢灵昭面色微变。
十一岁后,每每到三月初,她要么生点小病,要么途中出点小状况,去不成。
要么顺利上山后,缘空大师暂时出门云游,或有其他事情耽搁。
她和缘空大师己整整五年没再见过。
同样的,自己和周边人,无人觉得有古怪。
谢灵昭脑门冒出细细密密的冷汗。
好一会子,她狠狠握住扶手,止住颤抖的双手,暗暗鼓劲儿:
我能做预知梦,能看到空中字迹,这就是变数。
命运并非无可改变。对。
思及此,她眼中泛出寒意,打了个响指,道:
“青竹,去喊六月过来。”
六月是父皇赐给她的十二个暗卫中,武功最高强的一个。
她要弄死所谓的“大女主裴玉鸾”和“大反派南宫潮”!
不多时,门口光线一暗。
一身形高大的十七八岁少年阔步迈入堂屋。
谢灵昭抬眼。
西目相对。
少年耳根蓦的泛红,飞速垂下眼眸,几步上前单膝跪下,声线腼腆:
“殿下。”
他生了张娃娃脸,右脸颊镶着个大大酒窝,本就可爱,这会子耳朵尖尖泛着粉,叫见之者想上前撸一把。
此人正是六月。
谢灵昭屏退左右,淡声道:
“北山山脚通往护国寺的途中,往上二里地左右,有一条小路。你隐在那儿,莫让任何人发现。”
“在那儿守着。如果裴玉鸾马车摔落,她昏迷……你上去给她一刀,再扔下悬崖。”
六月猛地抬头,一脸震惊。
裴三姑娘和公主不是最好的姐妹吗?
公主为什么要杀她?
对上六月满是诧异的双眼,谢灵昭也有些说不出话来。
若是在昨天,她也不敢相信,自己会对裴玉鸾做出如此决绝的事情。
可……
谢灵昭眼前浮现两双死不瞑目的眼睛。
破庙内,青竹和雀儿被二三十个脏污的乞丐、流民按在身下,面容扭曲,痛苦得发不出声音。
最里边的几个男人边系着裤带边往外走,满脸餍足地淫笑。
“虽不是昭宁公主,但即便只是她身边伺候的丫鬟,也是细皮嫩肉……啧啧……滋味儿可真销魂。”
“可惜,只能享用这么一次。”
“好了,别废话,回去和裴三姑娘复命吧!”
裴三姑娘?
裴玉鸾?!
明明,自己被押去前线给南宫潮谢罪时,裴玉鸾拉着自己的手,满脸诚恳地说:
“昭宁,你放心地去吧,我会替你照顾好青竹和雀儿的。”
谢灵昭反握住裴玉鸾的手,一脸感动道:“你真是我的好姐妹。”
……
谢灵昭崩溃地飘回南梁都城,在北城门处,看到更让她痛彻心扉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