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西走廊的风沙拍打着驿站木门时,王天正替小桃擦去嘴角的羊肉汤。小姑娘盯着窗外驼队扬起的黄沙,忽然指着为首的朱漆马车惊呼:“阿爹!车帘子上绣着冰蚕!和陈阿娘伤口上的一样!”
他手中的汤匙骤然捏变形,滚烫的汤汁溅在木桌上腾起白烟。那辆马车的车帘确实绣着冰蚕纹,正是三刀会 “冰蚕堂” 的标记 —— 而更让他心惊的,是驾车之人腰间垂着的鎏金腰牌,刻着个熟悉的 “靖” 字。
“保护小姐!” 陈姑娘的弯刀己出鞘,却被王天按住手腕。他盯着马车缓缓停下,车轮碾过碎石的声响里,传来女子清越的歌声:“西风烈,冰蚕结,驼铃响处故人劫 ——”
车帘掀开的刹那,漫天黄沙仿佛都凝在那袭月白纱衣上。女子头戴琉璃璎珞冠,额间贴着冰晶花钿,手中握着柄嵌满寒玉的琵琶 —— 正是三日前在甘州城见过的神秘歌姬,当时她在酒肆弹唱《胡笳十八拍》,指尖划过琴弦时,竟能让酒盏中的水结成薄冰。
“王公子别来无恙?” 她指尖轻拨琴弦,冰屑随着乐声飘向王天,“听闻您要走秦岭栈道押送货物,奴家特来送幅地图。”
小桃突然拽住王天的衣袖,小声道:“阿爹,她身上有陈阿娘的药味!”—— 柳银蝶为压制冰蚕蛊,每日必服的雪参丸,此刻正从这女子袖中透出淡淡药香。
王天不动声色地拢住小桃,掌心金光暗涌,将飘来的冰屑熔成水珠:“姑娘究竟是谁?为何三番五次跟踪我们?”
女子轻笑,琵琶横在膝头:“奴家姓萧,名唤雪衣。” 她眼尾扫过陈姑娘,“柳姐姐别来无恙?冰蚕蛊发作时,可还记得当年在昆仑山巅,是谁替你挡下三刀会楼主的‘断喉斩’?”
陈姑娘浑身一震,弯刀差点脱手:“你... 你是昆仑山‘寒玉宫’的萧宫主?”
萧雪衣指尖划过琵琶上的冰蚕纹:“正是。柳姐姐当年盗走般若经残页,连累我寒玉宫被三刀会血洗。如今我只剩半条命,自然要跟着经卷的气息,讨个公道。”
小桃忽然挣脱王天,跑到萧雪衣面前仰头望着她的琉璃冠:“姐姐的帽子会发光!像水晶宫的公主!” 她从荷包里掏出块芝麻糖,“给你吃!吃了就不生气啦!”
萧雪衣怔住,望着小姑娘掌心的糖块,忽然想起自己夭折的妹妹。她接过糖,指尖触到小桃掌心的薄茧,眼底闪过复杂神色:“你叫小桃?可有见过这个?” 她摘下璎珞冠,露出后颈处的冰蚕胎记 —— 与小桃耳后隐约可见的淡青印记,竟如出一辙。
陈姑娘猛地攥紧弯刀:“原来你当年在昆仑山,早就知道小桃的身世!”
“不然为何放你带着孩子逃走?” 萧雪衣将糖块掰成两半,递回小桃手中,“柳银蝶,你我都清楚,三刀会要的不是经卷,而是能开启秘窟的‘金刚血脉’。” 她忽然看向王天,“而王公子掌心的金刚纹,正是血脉觉醒的征兆。”
驿站外突然传来驼铃声骤响,十余名蒙面骑士冲破风沙包围,手中弯刀泛着与萧雪衣琵琶相同的冰光。王天将小桃塞进陈姑娘怀里,掌心迎向劈来的刀刃 —— 却发现这次的寒铁刀上,竟缠着冰蚕蛊的毒丝,刀刃触及皮肤时,竟传来刺骨的寒意!
“小心!是冰蚕附骨刀!” 萧雪衣琵琶弦突然绷断,她扯下璎珞冠掷向空中,琉璃碎块在阳光下折射出冰晶屏障,“他们用我的血养蛊,只有寒玉宫的冰晶能破!”
王天只觉掌心刺痛,金色纹路竟在毒丝侵蚀下变得暗淡。他忽然想起苏妄言临走时塞给他的锦囊,里面装着半片金刚令碎屑 —— 此刻正贴在他胸口发烫。他咬破指尖,将血珠弹在刀刃上,金血所到之处,冰蚕毒丝瞬间汽化!
“原来如此!” 萧雪衣眼中闪过狂喜,“金刚血能克冰蚕蛊!王公子,借你一滴血!” 她甩出腰间长鞭,鞭头寒玉尖刺首取王天手腕 —— 却被陈姑娘的弯刀拦住。
“萧雪衣!你敢伤他?” 柳银蝶的刀疤因愤怒而扭曲,“当年若不是他护着小桃,我们母女早死在破庙里了!”
萧雪衣的鞭尖在离王天三寸处顿住,忽然低笑:“柳银蝶啊柳银蝶,你护了经卷一辈子,如今却为个男人动了凡心?” 她望向正用金血替小桃驱赶靠近的毒丝的王天,“也罢,我寒玉宫只剩我一人,与其让经卷落入三刀会,不如赌在你们身上。”
她忽然从怀中掏出半幅残破的羊皮地图,上面用冰蓝色颜料画着鬼哭峡的暗河:“这是当年玄奘法师留下的‘寒玉密道’,入口在驼队必经的‘双生岩’后。” 她将地图塞给王天,指尖划过他掌心的纹路,“记住,唯有金刚血与冰蚕泪合璧,才能开启密道。”
小桃忽然抱住萧雪衣的腿:“姐姐和我们一起走好不好?陈阿娘会做桂花糖,苏姐姐会讲星星的故事!”
萧雪衣浑身一震,低头看着小姑娘期盼的眼神,忽然想起寒玉宫倒塌那日,妹妹也是这样拽着她的袖子。她轻轻抚摸小桃的头发,冰花钿从额间滑落:“不了。姐姐要去引开三刀会的追兵。” 她转头对王天,“王公子,若你能活着走出鬼哭峡,记得去昆仑山巅,替我看看那株开了三百年的雪梅......”
话音未落,她己甩鞭击碎驿站屋顶,漫天黄沙灌进来的瞬间,她的身影己融入驼队扬起的尘雾中。王天追出去时,只捡到她遗落的琉璃璎珞珠,珠子里竟封着滴冰晶状的泪 —— 正是她说的 “冰蚕泪”。
“阿爹,姐姐的糖还没吃完。” 小桃举着半块芝麻糖,糖纸上还留着萧雪衣的体温。王天望着远处逐渐消失的驼队,忽然发现萧雪衣的马车车辕上,刻着与靖南王府玉佩相同的云纹 —— 原来她不仅是寒玉宫宫主,还与朝堂势力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陈姑娘忽然捡起萧雪衣留下的地图,发现背面用金粉写着行小字:“靖南王欲借经卷之力登基,北狄国师己算出金刚血脉现世,不日将派‘雪狼卫’南下。” 她望向王天,眼中第一次露出恐惧,“他们要的不是经卷,是你的手......”
王天握紧小桃的手,掌心的金纹在风沙中愈发明亮。他忽然想起萧雪衣临别时的眼神 —— 那抹藏在冰晶后的温柔,像极了现代母亲看孩子的目光。这个突然出现的寒玉宫宫主,究竟是敌是友?她留下的冰蚕泪与金刚血合璧的秘密,又将在鬼哭峡引发怎样的变故?
驿站的油灯在风中摇曳,小桃趴在桌上睡着了,嘴角还沾着没擦干净的糖渣。王天替她盖好披风,指尖划过她耳后的淡青印记 —— 那是柳家圣女的标志,此刻正与他掌心的金纹隐隐呼应。
窗外,驼铃声渐远,却传来另一种清脆的响动 —— 是萧雪衣的琉璃璎珞珠,正随着他的心跳,发出细微的共鸣。或许,在这乱世中,每个靠近他的女子,都带着各自的使命与秘密。而他能做的,唯有握紧这双金刚之手,护好怀中的稚子,劈开前路的风沙。
当第一缕朝阳刺破云层时,王天望着地图上的寒玉密道,忽然发现入口处的双生岩图案,竟与萧雪衣后颈的冰蚕胎记一模一样。原来,所谓的 “冰蚕泪”,从来都不是眼泪,而是寒玉宫圣女用命凝成的钥匙 —— 就像他的金刚血,从来都不只是血,而是千年传承的使命。
有些相遇,是命中注定的劫数。而萧雪衣留下的半块芝麻糖,终将在鬼哭峡的寒风中,化作照亮前路的星光。就像她最后那句没说完的话 —— 在昆仑山巅,雪梅树下,埋着寒玉宫历代圣女的日记,其中有一页,早在二十年前就写着:“当金刚血遇上冰蚕泪,乱世将息,稚子当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