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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国公府书房内。
萧辞渊看着手中最新传来的密报，指尖在案几上轻轻敲击，发出规律的轻响。
他沉吟片刻，将密报递给一旁的太子楚明景。
太子接过，快速扫过，脸上并无意外，反而露出一丝玩味的笑容：“昨日在云鹤楼，温语荷那丫头说起她父亲卷宗里一桩旧案，倒是与此事有些关联。”
他放下密报，手撑着下巴似是在思考，“一个被控杀人的嫌犯，临死前疯疯癫癫，声称自己是被‘虫子’控制了心神，身不由己。大理寺当时只当是疯话，如今看来……那‘虫子’，恐怕就是这‘蚀心蛊’了。中蛊者心智渐失，沦为傀儡，最后……恐怕也难逃一死。”
萧辞渊眼神微冷，嘴角却勾起一抹弧度：“如此阴毒之物，用在太子殿下身上，夏谦当真是狗急跳墙了。不过……他既送上门来，我们岂能不好好招待？”
阴暗潮湿的暗室内，仅有一盏油灯摇曳。老蛊师被铁链锁在墙上，形容狼狈，但眼神却透着一股绝望的疯狂。
萧辞渊负手而立，身影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高大压迫。他手中把玩着两个小巧的瓷瓶。
“认得这个吗？” 萧辞渊声音平淡，却带着刺骨的寒意。他打开其中一个瓷瓶，倒出一粒散发着奇异甜香的黑色药丸，“蚀骨香。发作时筋骨寸断，如万蚁噬心，无药可解。另一个……” 他打开另一个瓷瓶，里面似乎有活物在蠕动，“‘同心蛊的子蛊。母蛊在我手里。子蛊入体，你生死，只在我一念之间。这蛊，想必你自己也解不了。”
老蛊师看着那两样东西，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他精通蛊毒之术，自然知道同心蛊的霸道，更知蚀骨香的残忍。
他给夏谦卖命，不过是为了金银，何曾想过要把命搭进去？
“想活命吗？” 萧辞渊的声音如同恶魔的低语。
老蛊师拼命点头，眼中充满了求生的渴望。
“很好。” 萧辞渊将蚀骨香强行喂入老蛊师口中，又将同心蛊的子蛊种入他体内。
看着老蛊师瞬间惨白如纸、痛苦扭曲的脸，萧辞渊的声音冰冷如霜：“知道该怎么做吗？明日，你会恰好出现在定远侯府门口。见到白池砚，把该说的话，一字不差地告诉他。事成之后，母蛊可解，蚀骨香……看你表现。”
天色刚蒙蒙亮，定远侯府守门的家丁打着哈欠拉开沉重的府门，便被门口蜷缩着的一团黑影吓得一个激灵！
“什……什么人？！” 家丁壮着胆子用灯笼一照，更是倒吸一口凉气！
那是一个形容枯槁，浑身散发着诡异草药味的老者，衣衫褴褛，露出的皮肤上布满了扭曲的暗色纹路，双目紧闭，气息微弱。
那人呢喃着：“我要见三公子…”
“快！快去禀报三公子，门口……门口有个怪人！” 家丁吓得声音都变了调。
消息传到西苑时，白池砚刚从一夜混乱的梦境和系统冰冷的倒计时提示中挣扎醒来，头痛欲裂，浑身都散发着阴郁暴躁的气息。
听到禀报说门口有个“浑身是虫纹、带着怪虫的老头”指名要见他，白池砚先是一怔，随即眼中戾气翻涌。
他猛地起身，胡乱披上外袍，大步流星地走向前院。
当他看到门口蜷缩着的老蛊师，尤其是看清那张脸时，瞳孔骤然一缩！果然是那个被萧辞渊抓走的老东西！
“抬进来！” 白池砚的声音沙哑冰冷，带着压抑的怒火。
几个家丁忍着恐惧，七手八脚地将气息奄奄的老蛊师抬进了前厅旁一间僻静的厢房。
屏退左右，白池砚站在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躺在那里、似乎只剩一口气的老蛊师，眼神阴鸷复杂：“你怎么出来的？萧辞渊会那么好心放你走？”
老蛊师艰难地睁开浑浊的眼睛，看到白池砚，眼中闪过一丝极其微弱的，仿佛抓到救命稻草般的光芒。
他断断续续，声音里带着极致的恐惧：“老朽拼了这条老命，才从萧辞渊那个疯子手里逃出来，他简首不是人……他……”
老蛊师剧烈地咳嗽起来，身体痛苦地蜷缩，看得人头皮发麻。
他喘匀了气，挣扎着继续说道：
“三公子，夏公的大计，即将功成。京城马上就要变天了！夏公需要你我相助啊！”
他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白池砚，试图点燃对方眼中的火焰，“只要事成，您就是首功之臣！封侯拜相，指日可待！您将成为大靖最尊崇的存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老蛊师的声音充满了蛊惑，描绘着无比的前景。
这本应是足以让野心家热血沸腾的话语。
然而，白池砚听完，脸上却没有丝毫激动或向往。
他那双曾经盛满骄纵和野心的眼眸，此刻只剩下死水般的沉寂和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
他静静地站在那里，仿佛老蛊师口中那“封侯拜相”、“万人之上”的幻梦，对他而言只是遥远而空洞的回响。
他甚至没有去看老蛊师脖子上那只诡异扭动的蛊虫，也没有追问“大计”的细节。
只是近乎麻木地听着。
过了许久，久到老蛊师眼中那点微弱的光芒都快熄灭了，白池砚才缓缓地、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嘴唇。
他的声音干涩、低沉，没有任何起伏，透着一股浓重的、心灰意冷的颓丧：“……哦。封侯拜相……万人之上……”
他像是在重复一个与自己无关的词语，嘴角甚至扯出了一抹极其讽刺的弧度。
他抬起眼皮，目光空洞地扫过老蛊师那张因期待而扭曲的脸，然后，没有任何情绪地吐出三个字：“我……想想。”
说完，他不再看老蛊师一眼，仿佛这关乎身家性命和泼天富贵的大事，只是一件微不足道、需要稍后再议的小事。
门外，李玲贴着雕花门板，指尖深深掐进掌心。
当“万人之上”西个字钻入耳中，她眼中突然迸发出久违的光亮。
自从宫宴“失贞”沦为贵妾，她在侯府受尽冷眼，此刻老蛊师的话却如同一把火，重新点燃了她心底的贪婪。
白池砚转身的刹那，李玲猛地捂住狂跳的心脏，贴着回廊阴影后退。
绣鞋在青石板上蹭出细微声响，她却浑然不觉，满心只剩那个的画面，若白池砚真能封侯拜相，她作为枕边人，何愁不能一雪前耻？
白池砚此时却拖着沉重的脚步，如同一个失去了灵魂的空壳，缓缓转过身，步履蹒跚地走出了厢房，将身后那充满诱惑的蛊惑和濒死老者的期盼，彻底隔绝在门外。
那背影，充满了被彻底掏空后的无力和绝望，哪里还有半分昔日白三公子的骄狂？
只剩下无边无际的灰败和死寂。
封侯拜相？万人之上？
对他这个被系统折磨、被现实击垮、连自己命运都无法掌控的“棋子”来说，早己失去了任何意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