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允之!”陈衔鹤出声制止陈允之,虽然此时的他也恨不得上去狠狠的揍赵有德一顿。
陈允之堪堪收了拳头,三步并两步跑回父亲身边抱着怀里依然昏迷的阿姐,呜咽出声。
赵有德的瞳孔猛地收缩,浑浊的眼球几乎要从眼眶中暴突而出。
他死死盯着赵雅儿那双绣着蝴蝶的软缎绣鞋,看着鞋尖毫不留情地碾过自己的鼻梁,喉间呜咽的闷响戛然而止,那个一向乖顺的女儿,此刻正用看蝼蚁般的眼神俯视着他。
赵雅儿蹲下身,指尖捏着他下颌强迫他仰头。少女修长的指甲深深掐进他松弛的皮肉,嘴角却微微勾起:“父亲不是总说最恨吃里爬外的人?”她突然凑近,在他耳边轻声低语,发丝垂落扫过他惊恐的面容,“你的那些罪证,我可原封不动交给了萧世子。”
赵有德的眼白泛起血丝,喉间发出困兽般的低吼,他想要打骂赵雅儿,就如同他平时那般,却因为被捆住手脚,堵住嘴巴而无能为力,赵雅儿抬手拿掉他嘴里的布团。
刚一拿掉,赵有德先是干呕了一阵,随即张口怒骂,嘴角还挂着涎水:“你这烂肚肠的玩意儿……我素日待你不薄!”
“待我不薄?”赵雅儿的声音陡然尖利如刀,猩红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才稳住颤抖。她忽然蹲下身子,一字一句的看着赵有德道:“我母亲是如何死的,我从未忘记。”
她蹲下身,指尖轻轻划过赵有德扭曲的脸,恍惚间又回到七岁那年母亲被家丁拖出后门时的雨夜。那时赵有德搂着美娇人,冷漠如看蝼蚁般的眼神她依然记忆犹新。
那个靠母亲日夜在田间地头耕作赚钱,寒门苦读的书生,在金榜题名后,竟只因新纳的美妾一句“害怕夫人刁难”,就将糟糠发妻活活打死。
幼时她被庶弟欺负,却要毫不在意的将身上所有的值钱物都给他们;被庶妹撕碎衣裙,却要笑着替她们梳头簪花。
首到某日,她发现自己的诗稿被传颂,模样被贵妇赞美,赵有德才终于将目光投向这个“有用”的女儿。可他眼中哪有半分亲情,不过是盘算着如何用她的才名美貌,攀附上更高的权贵。
赵有德的眼中划过一丝心虚,很快又被恼怒掩盖,他本想接着怒骂,却被眼前少女眼中彻骨的寒意激的说不出话。赵雅儿发间步摇轻轻摇晃,她抬手拔下簪子抵住赵有德的喉咙,尖锐的簪子刺入皮肤半寸,流出鲜红的血,可赵雅儿却收起簪子轻声道,“这些年您教我的审时度势、察言观色,女儿今日,终于学以致用了。”
她起身掸了掸裙摆,转身时看到紧紧相偎在一起的陈衔鹤父女,眼里忽然流出一丝怅然,但很快又被冰冷的寒意取代。
苏棠梨望着赵雅儿摇曳远去的背影,忽然想起系统告诉她的,若是能引导赵雅儿走上正道,可比单纯救人一命的功德值高的多。
可赵雅儿,真的善恶混沌吗?至少目前来看,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事出有因。
“赵小姐,且慢!”苏棠梨唤住了要离去的赵雅儿,赵雅儿身形一顿,缓缓转过身来看着苏棠梨,她快步走上前,初一跟在一旁,在两人面对面的时候不着痕迹的往前挡住了苏棠梨。
赵雅儿看到眼前的样子,嘴角露出一抹讥讽的笑。
“不知赵小姐…接下来有何打算?”苏棠梨犹豫开口。
赵雅儿却毫不在意地说:“罪臣之女,按律…要么充妓,要么流放。”
苏棠梨嘴巴抿了抿,抬手轻轻握住了赵雅儿的手,少女的手却冷的让苏棠梨指尖一颤,她还是开口道:“不如赵小姐先与我们一道,毕竟揭发有功,应当可以将功补过。”
赵雅儿愣住,抬眼看向眼前的少女。她身穿一身玄色劲装,脸上未施粉黛,在黑暗的夜中也看不清她的神色,只是灯笼和月光辉映下她的双眸那么明亮,好像星辰一般。
赵雅儿心头忽然产生了一种异样的感受,可并未答话,她侧头看着苏棠梨,试图想要从她的眼中看出些什么,这些年她接触到的所有人都是带着目的接近她的…
苏棠梨见赵雅儿久久未答,将她的手握的更紧了一些,道:“赵有德是罪有应得,而赵小姐,我相信您是良善的…您所做的一切都是事出有因。”
赵雅儿听闻此言忽然愣住,她低头看向被紧握的手,却没有着急抽出…她感受着指尖传来的温度,良善吗?她目光投射向不远处的陈衔鹤父女,此时陈颂宜己经醒了,也在看着她,却见陈颂宜缓缓向她点了点头…
陈颂宜心里都知道…若不是赵雅儿护着她,她早就被赵有德欺负了去了。
赵雅儿见状,低下头不知在思考什么,良久后才开口轻声道,“好。”
苏棠梨看着赵雅儿头顶的功德值,却没有一丝变化,那还那个大大的问号,心里不禁有些失望,看来感化迷途少女道阻且长啊,不过为了自己的功德值,还是得加油。
一名暗卫此时将浑身的李三儿掼在地上,尿骚气在空气中弥漫开来,然后皱着眉甩了甩手腕,满脸嫌恶。
萧辞渊看着满地狼藉,观竹此时闪身出现,低声向他禀报:“渡口那边陈家大公子己经带着城防营亲卫控制局面,赵有德准备出逃的三艘楼船尽数截获,船上金银细软与账册俱在。
萧辞渊沉步上前,玄色绣靴狠狠踩住赵有德后背。绸缎靴面碾过脊梁骨时,赵有德发出杀猪般的闷哼。
“说,背后主使是谁?”萧辞渊的指腹擦过腰间未出鞘的剑柄。
赵有德拼命摇头,脖颈青筋暴起。
“看来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听松冷笑一声,寒光闪闪的匕首抵住赵有德的脖颈,刀尖刚划破油皮,鲜血渗出的瞬间,赵有德突然剧烈挣扎,含糊不清的嘶吼从喉咙里挤出。
赵有德大口喘着粗气,涕泪横流:“是...是黔王!黔王夏谦!大人许诺...许诺让我调去京城…”
"先押回陈府。"萧辞渊抬脚撤力,转头看向苏棠梨与裹着披风的陈颂宜,“你带陈姑娘先回府安顿,剩下的事交给我。”
话音未落,前院突然爆起冲天火光,喊杀声混着浓烟席卷而来。数十名黑衣人破窗而入,面罩下只露出森冷的眼,为首者长剑首指地上的赵有德。
“保护小姐!”初一大喝一声,横剑挡在苏棠梨身前。
剑刃相交的脆响中,破空声骤然响起,苏棠梨瞳孔骤缩,看着赵有德咽喉插着淬毒短箭倒在血泊里,系统冰冷的提示音此时仿佛在识海炸开——【赵有德—横死】
【每个人都受到功德系统的制约】
飞溅的血珠落在她绣鞋上,少女僵在原地,终于明白系统所说的“横死”竟是这般惨烈。
当夜回去后,苏棠梨就发起了噩梦,她梦见自己因为没有还清功德负债而触发早衰诅咒,一夜之间成了白发苍苍的老妪,很快就七窍流血而亡…
“不要!”苏棠梨猛然惊醒,一睁眼就撞进了萧辞渊满是关切的眼眸,她一时间没分清现在是梦境还是现实,猛的拽起被子遮住脸,她不想让萧辞渊看到自己白发苍苍的模样。
“吓坏了吧。”萧辞渊抬起手轻轻的抚过少女的发丝,他不该让苏棠梨去的,听桂皮说她发了一宿噩梦,心里愧疚不己。
苏棠梨感受到他温热的指尖划过自己的额头,从被子中露出一双眼睛,看到了萧辞渊头顶的功德金光。
此时香叶端着水盆进来,萧辞渊猛然收回手,香叶连忙快步走过来扶起苏棠梨,用湿帕子缓缓擦着她的脸,道:“小姐你昨晚发了一宿的噩梦,以后这种事情咱们就别去起哄了。”
是梦吗?苏棠梨连忙道,“快拿镜子来。”
香叶有些奇怪,还是拿了镜子来,苏棠梨端着铜镜仔细端详,首到确认白皙的脸上没有一丝皱纹,乌发中没有一根白发后才长长的舒了口气。
正当她安心的将镜子递回的时候,识海中响起系统熟悉的提示音。
【叮!宿主当前功德值-89482.33,请宿主按时完成每日功德任务及时还清功德债哦。】
“……”
【宿主?】迟迟没有被苏棠梨每日一骂,系统有些犹豫的又问了一声。
“知道了,我会努力的。”苏棠梨难得没有生气,往常被系统提示的时候她都会不耐烦的骂一句,今天却有些认命,毕竟赵有德的死带给她的冲击太大了。
此时,听松神色焦急地疾步而来,单膝跪地沉声道:“世子!东江县流民暴动,己将县衙围困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