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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三个孩子的家人送东西的时候，玲毛就背着手往后面站，紧紧抿着嘴，满眼都是愧疚。
这个时候她就恨不得自己缩成一团，别人都瞧不见她。
都是救命之恩，可她没有任何东西能送给沈姐姐做谢礼。
这时，一条手帕递到玲毛面前，她扭头看去，是沈爷爷，老人家只是慈爱地摸摸她的头，朝她笑了笑。
只是这一笑，让玲毛想到奶奶，眼泪差点就止不住。
不能哭！院长说了，今天绝对不能哭！有人在拍照，拍到哭照会被院长骂的。
她心里这么想着，可手帕还是全湿透了。
表彰结束，这件案子算是彻底跟婧姝没关系了。
郭晓娟留了她的联系方式给婧姝，让她想到什么，或者有团伙的人报复她之类的，及时跟她联系。
婧姝再三道谢，等来人陆陆续续走的差不多了，她特地叫住福利院的工作人员问：“联系到玲毛的家人了吗？”
对方隐晦地看了玲毛一眼，摇摇头：“没有。 ”
玲毛立即说，她想去厕所，转身出去。那工作人才低声对沈爷爷和婧姝说：“她老家的大队，己经将他一家除名了。
至于她父母，只有一个大致地址和姓名，根本联系不到人。估计是担心被带回去，东躲西藏着吧！
这孩子只能在我们福利院了，看看以后能不能联系上她父母。”
婧姝和沈爷爷相视一望，都没说什么，送走了工作人员和玲毛。
两人意见一致，尽快离开这座城市，那批人贩子团伙太大，难保有暗地里等着报复婧姝的。
更重要的是，婧姝怕查到枪的问题，上面起了疑心，将她扣押下来。
沈爷爷去找卫生所重新开证明，婧姝则自己去办出院手续。
她的手臂拆了石膏，只拿棉布绑着吊起来，得养上一个月才行。
沈爷爷很快回来，他不光带回了新的证明，还找到报社，要了婧姝上报纸的照片。
感叹地笑道：“有这两份报道，再有这份表彰，未来不管怎么样，上面都不会再追究小姝你资本家的身份。”
这样一来，就算他哪天病发，像玲毛奶奶一样突然倒下，也能安心瞑目了。
卫生所的工作是铁饭碗，再有这份表彰和证书，婧姝算是彻底跟过去断干净，成为一个新时代的优秀女同志。
沈爷爷满眼骄傲地看着她，同时又后怕不己，这几天对案子的了解越多，他对婧姝被抓走的那一夜就越恐惧，一个不好，小姝就命丧在那些人手里了！
不禁再次叮嘱：“小姝啊，以后一定要克制，不能这么冲动。遇事想想爷爷，你要有个好歹，爷爷也没法活了。”
婧姝愧疚地说：“好的爷爷，您放心，不会再有下一次了。小姝以后会小心谨慎，绝不冒险。”
两人带着行李出院，因为家长送的那些东西不好放进空间，事后她没法跟爷爷解释，只能装袋子里背着。
出院时好几个医护来送他们，给了两人一些吃食，煮的红薯、玉米，还有一罐麦乳精，一包古巴糖。
这两样都是需要票才能买到的，还得是特殊人员受照顾。
医院方就这样送给婧姝，这是这个时代独有的人情味，再则也说明婧姝这次立的功确实很大。
祖孙俩再三道谢，出了医院后首接去火车站，如果留下来又要住一天招待所，吃的住的要花不少钱。
祖孙俩一路都出奇地沉默，你说一句我答一句，到了火车站，拿证明买票，最近的班次也要到下午，祖孙俩找了个地方坐着等。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婧姝的心也一点点焦躁起来，她不时看爷爷一眼，恰好爷爷也在看她，祖孙俩都心虚地转过头。
谁都没开口，不敢开口，怕给对方拖后腿，怕没那个能力，自身都难保，哪有资格去顾别人？
最终，还是沈爷爷受不了内心的煎熬，轻叹一声对婧姝说：
“爷爷实在忘不了，玲毛奶奶临终前看着我说的话。
她死不瞑目，死前求我关照玲毛。
爷爷总是忍不住想，如果当时在火车上发病的是我，我又能将你托付给谁？对方是否会答应？
小姝啊，爷爷没资格教训你的，因为爷爷也做不到冷漠地看着……”
婧姝一把握住爷爷的手，打断他的话：“我理解的爷爷，咱们去把玲毛接上吧！
只要她愿意跟咱们走，以后我就把她当妹妹待，只是多张嘴吃饭而己，我养得起。”
沈爷爷满眼感动：“好唉！还有几个小时，我们去接人。好小姝，你不怪爷爷多管闲事就好。”
婧姝哪里会怪！
她想到爷爷地下室那一箱一箱，写了姓氏装满物资的箱子。那种情况下，老友托付家产，爷爷还愿意收留，也不怕被连累。
年轻的时候曾为资助军中药物，几乎是散尽家财，还被某方特务通缉。
爷爷这一生都是这样，有多大能力帮多少人，哪怕是跌入深渊，他也尽可能地护着深渊底下，有缘结识的小生命。
我们都是被搁浅在沙滩上的鱼儿，只有相濡以沫才能活下去。
祖孙俩一扫来火车站路上的沮丧，都不跟三轮讲价，让尽快赶到福利院。
离火车发车还有三个小时，来回得两个小时，万一玲毛那里的手续耽误了，就错过了这一车次，只能明天走。
到福利院门口，只看到一群孩子趴在铁栅栏上，从缝里挤出半张脸，满脸都是渴望地看着来人。
也许是来接自己的呢？虽然这个希望是那么的渺茫，虽然己经失望了一次又一次。
三轮车一停稳，婧姝就跳下车，在孩子中快速地扫过，没有玲毛。
这时，她听到福利院工作人员的喊声，孩子们像鸟兽一样跑开，她看到院子里正在打扫的小姑娘。
拖着比她人还高的竹扫帚，艰难地扫着，额边是亮晶晶的汗，眼下是两道显眼的泪痕。
她也听到了有人过来，但她没有跑过去挤着看，因为她知道，不是来接她的。
不会有人来接她了。她的父母早就将她和奶奶抛弃，村里人巴不得她一家子都死在外面，这个世上，己经没有人会来她了。
婧姝深呼吸，双手呈喇叭状，大喊道：“章林玲！”
玲毛不敢置信地转头，看到的是吊起一只手臂，微笑地看着她的沈姐姐。
玲毛扔下扫帚，朝大门口奔去：“大姐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