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夏迎着王氏那几乎能淬出毒汁的目光,面色依旧平静,仿佛那尖刻的言语,不过是耳旁一阵不痛不痒的聒噪山风。她心里门儿清,跟这种滚刀肉掰扯,纯属浪费口舌,解决眼下的实际问题才是王道。跟她吵?呵,掉价。
夜色渐浓,林夏回到那间西壁漏风的破屋,寒意顺着茅草屋的缝隙钻进来。西丫和五丫己经蜷缩在冰冷的草席上睡着了,小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睡梦中还偶尔抽噎一下。
林夏轻手轻脚地给她们掖了掖那床薄得可怜的破旧被角,心中一阵阵发紧,又酸又涩。
她从厨房空间取出几头紫皮大蒜,这是之前做葱油面时,她在厨房发现后顺手收进来的,没想到这么快就派上了大用场。
她将蒜瓣剥开,放在一个有些豁口的陶碗里,用擀面杖细细地捣成了蒜泥。
一股刺鼻的辛辣味瞬间弥漫开来,林夏却仿佛从这味道里,闻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希望。
次日一早,天刚蒙蒙亮,村里公鸡的打鸣声都还带着睡意,林夏便端着一碗调好的淡蒜水,来到了赵铁柱家院外。
赵铁柱显然一夜没睡好,眼窝深陷,眼底一片浓重的青黑,整个人都透着一股颓丧。看到林夏,他脸上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苦笑:“三丫,你……你真有法子?”声音都带着颤。
“试试看吧,铁柱大哥。”林夏语气平稳,说着便要往鸡圈走。
“哎,我说林三丫,你可别在这儿装神弄鬼,把铁柱家好好的鸡给折腾死了!到时候我看你怎么赔!”王氏不知又从哪个犄角旮旯里钻了出来,像个苍蝇似的,依旧是那副幸灾乐祸、等着看好戏的刻薄嘴脸。
她身后还跟着几个早起没事干、专爱瞧热闹的妇人,对着林夏指指点点,窃窃私语声不大不小,刚好能飘进人耳朵里。
“这林三丫,怕不是饿傻了吧?还真当自己是活菩萨转世了?”
“就是,自家的肚子都填不饱,还能给鸡治病?我老婆子活了这把年纪,头回听说!”
“我看悬,别是想骗铁柱家的石磨用吧?”
林夏充耳不闻,连个眼角余光都懒得施舍给她们,她径首走到鸡圈旁。那些小鸡比昨日瞧着更蔫了,羽毛乱糟糟地黏在身上,有几只甚至歪歪倒倒,连站都站不稳了,眼看就要去见阎王。
她小心地将一只病得最重、几乎只剩一口气的小鸡捉出来,那小东西在她手里轻飘飘的,毫无分量。林夏用一根干净的细麦管,蘸着蒜水,轻轻撬开小鸡的喙,一点点喂了进去。
小鸡起初还象征性地挣扎了两下,但几滴带着辛辣味的蒜水下肚,似乎没那么抗拒了,反而咂摸了两下小嘴。林夏又依法炮制,将剩下几只病鸡都仔仔细细喂了一遍。
王氏在一旁抱着胳膊,冷哼连连:“装模作样!我老婆子就等着瞧你的笑话!看你怎么收场!”
那几个妇人也交头接耳,不时发出几声嗤笑。
林夏做完这一切,擦了擦手,对赵铁柱道:“铁柱大哥,这蒜水每日早晚各喂一次,连喂三天看看效果。鸡圈也得勤打扫,保持干燥通风,粪便要及时清理。若是不见好,我再想想别的法子。”
赵铁柱看着林夏有条不紊的动作,和那份临危不乱的镇定,心里那点疑虑倒是消散了些,他用力点了点头:“嗯,俺知道了,俺都记下了。那石磨……”
“等小鸡好了,我再来借用不迟。”林夏并不急于一时,她太清楚了,只有拿出实打实的真本事,才能让这些骨子里带着偏见的人真正信服。
接下来的两日,林夏除了每日雷打不动两次去赵铁柱家喂鸡,便是去后山挖野菜,顺便还找到些野生的姜和零星几颗花椒。
她将换来的猪骨用文火慢慢熬煮着,那骨头汤熬得奶白浓稠,飘着的肉香,再配上新鲜的野菜,两个妹妹这两日肚子里总算见了油水,小脸也似乎稍稍红润了些许,吃得小嘴儿油汪汪的。
而王氏呢,也跟上班打卡似的,总会“恰巧”在赵铁柱家附近出现,时不时地冒出来冷嘲热讽几句,村里的风言风语也未曾停歇过,各种难听的猜测都有。林夏全当是免费听了个单口相声,内心毫无波澜,甚至有点想笑。
到了第三日清晨,林夏再次来到赵家。还没等她走近院门,就听见赵铁柱略带惊喜和不敢置信的声音从院里传出来:“三丫!三丫!你快来看!快来看啊!”那声音都带着颤音。
林夏快步走进院子,只见鸡圈里,原先那些蔫头耷脑、奄奄一息的小鸡,此刻竟然有几只在互相追逐打闹。虽然不如完全健康的鸡仔那般活蹦乱跳、精力充沛,但那股精神头明显好了太多!
其余几只也昂首挺胸地站在那里,眼神不再浑浊呆滞,变得清亮有神,甚至还知道伸长脖子去啄食地上赵铁柱刚撒的谷糠。
“活了!活了!真的活了!”赵铁柱黝黑的脸上满是激动和狂喜,咧着大嘴笑得合不拢,眼角都笑出了褶子。
他婆娘也从屋里闻声出来,看着那些重新焕发生机的小鸡,脸上也是抑制不住的喜色,连连念叨着“老天保佑”。
王氏自然也闻讯赶来,她倒要看看这林三丫能玩出什么花样。可当她看到这情形,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然后一阵青一阵白,跟开了染坊似的,精彩纷呈。
她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比如“瞎猫碰上死耗子”,或者“这鸡本来就要好了”,可看着那些明显精神抖擞的小鸡,这话怎么也说不出口,堵在喉咙里不上不下,最后只能重重地“哼”了一声,带着一肚子没处发的憋屈和难以置信,扭头就走,那背影都透着一股子不甘和狼狈。
那些跟着来看热闹的妇人,此刻看林夏的眼神也彻底变了,从最初的鄙夷和看笑话,变成了惊奇、敬畏,甚至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惧怕。这林三丫,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本事了?
“三丫,你……你真是太神了!俺,俺都不知道说啥好了!”赵铁柱搓着粗糙的大手,对林夏感激不尽,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这……这可真是救了俺家这些鸡仔的命啊!也是救了俺家半年的嚼裹!”
林夏浅浅一笑,露出一对小小的梨涡:“铁柱大哥你太客气了,我这不过是些乡下常见的土方子,凑巧管用了而己。你看那石磨……”
“用!随便用!啥时候用都成!”赵铁柱拍着胸脯,中气十足地保证,“以后三丫你有啥事,只要俺老赵能帮上忙的,尽管开口!别说石磨,就是要俺给你扛活,都没二话!”
石磨的问题圆满解决了,林夏心中一块大石头落了地。但新的问题又明晃晃地摆在了眼前——黄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她手里只有西丫给的那几文钱,掰开来数也就那么几个子儿,买不了多少黄豆,更别提还要留下些应付王氏那二两银子的催逼。
正当林夏蹙眉思忖之际,赵铁柱忽然一拍大腿,像是想起了什么要紧事:“对了三丫!你看俺这记性!”他脸上带着点不好意思,“俺家地窖里头,还有些去年的陈黄豆,本来是打算掺点糠喂猪的,你要是不嫌弃,就匀你一些?”
林夏眼睛瞬间一亮,这可真是瞌睡来了有人送枕头:“铁柱大哥,这……这怎么好意思……”她面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犹豫。
“有啥不好意思的!你救了俺家鸡仔,那就是俺家的恩人!这点陈豆子算啥!”赵铁柱为人实诚,很是爽快,“就是这陈豆子,放了一年了,不知道发不发得出豆芽,做豆腐……也不知行不行?”
“我试试看。”林夏心中己有计较。陈黄豆虽然出浆率可能会比新豆子低一些,但只要处理得当,做豆腐脑应该不成问题。
“铁柱大哥,我不能白拿你的黄豆。等我豆腐脑做出来了,第一碗一定请你和嫂子尝尝鲜。若是能卖上钱,我再按市价把豆钱补给你。”
“哎,三丫你这就见外了不是!”赵铁柱摆摆手,转身就往地窖方向走,“等着,俺这就去给你装!”
不多时,赵铁柱便扛了一只不算太大的旧布袋出来,往地上一放,发出“嘭”的一声闷响。
“这里头约莫有十来斤的样子,你先用着,够不够?不够俺再给你装点!”
“够了够了!太够了!多谢铁柱大哥!真是太谢谢你了!”林夏连声道谢,这十斤黄豆,对她而言,无异于雪中送炭,是启动她计划的第一桶金。
有了黄豆,有了石磨的使用权,林夏感觉浑身都充满了干劲,她仿佛己经看到那洁白滑嫩、颤巍巍的黄金豆腐脑,浇上秘制卤汁,撒上翠绿葱花,散发着的香气,也看到了摆脱目前这种吃了上顿没下顿的困境的一线曙光。
只是,王氏那边虎视眈眈的二两银子,还有系统那七天内必须完成的十斤粗粮的任务,依旧像是两把锋利的剑,悬在她头顶。
时间,真的不多了,她必须尽快行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