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达正在巡视伤兵营,此次突袭伤亡远低于预估,竟不足五百,让他心中很是欣慰。
“报!”一身烟尘的探马追着帅旗而来,滚鞍落马后禀道:“将军,二十里处祁应权将军抓获三万余溃兵,正往回返。”
徐达看看天色,申牌时分了,挥手道:“你去告诉他,凡屯长以上都砍了,他手下押着人回返,让他再往前追。”
“诺!”探马跳上马,疾奔而去。
暮色渐渐降临,中军大营燃起上千堆篝火。
火头军抬着整扇猪肉穿行在帐篷间,油脂滴在炭火上噼啪作响。
“痛快!今天这场仗打得真他娘痛快!”一位满脸络腮胡的校尉举起酒碗,一饮而尽,咂吧着嘴。
也不知道他是在回味大胜的滋味,还是回味唇齿间美酒的回甘。
他旁边的亲兵笑嘻嘻地道:“将军,明早咱们还可以去追击抓俘虏吗?
今天咱们才抓了西千多人,太少了,要知道立了功可是有丹药兑换的。”
校尉一边点头,一边道:“我己问过了,可以的。”
不知谁先起的调,忽然扯开嗓子唱起了《精忠报国》,渐渐地,唱的人越来越多,越来越大,响彻在满地狼藉的战场上。
徐达微微一笑,这首歌听得真带劲!也不知道大王如何写出这样的曲儿。
早晨,天刚蒙蒙亮,一队又一队的轻骑,往北疾奔,他们在期待抓获更多俘虏,立更多功劳。
祁应权昨日将俘虏交给禆将后,陆陆续续又抓了一万多俘虏,派出一队人押送回去。
休整一晚,他清早醒来后,便放出十几路斥候后,领着六千余人继续北上。
这时东面山道传来一阵马蹄声,横远将军叶奔从坡后转出来,身后是两千余骑兵。
这位络腮胡将军马鞍上挂着两个头颅,看到祁应权,嘿嘿一笑,扯着嗓子问:“呦呦,这不是祁将军嘛,看这样子是一无所获喽?”
这个昔日的手下,别看在徐达面前乖巧无比,其实就是一块滚刀肉。
祁应权纵声大笑,身后的骑兵也是一阵轰笑。
叶奔皱着眉头,道:“甚么意思?很好笑么?”
祁应权昂了一声,道:“是很好笑。”
叶奔怒道:“几个意思?看不起我老叶?”
祁应权斜视他道:“老子都抓了快五万俘虏了,你有这么大的脸面跟老子比吗?”
叶奔瞪大了眼睛,一脸不可思议的样子,问道:“当真?”心里一阵MMP。
祁应权哼了一声,不想再搭理这个二货。
安京。
文华殿。
张居正禀道:“陛下,这些盘剥无度的世家大族己然焦躁不安。
昔年李绅作诗,云‘西海无闲田,农夫犹饿死’,如今民间疾苦竟与诗中所述一般无二。”
李破苍坐在上首,哼了一声,道:“就是要趁着此次丈量田亩的机会,顺带着清查隐田,释放家奴隐户,普查人口。
黄册有民两亿三千万,却不知隐户黑户又有几何?”
张居正默然片刻,道:“城东大族何家,家奴三万余,生死予夺,最高一月处死奴婢十七人。”
李破苍捏着一份折子,简单翻了翻,闻言冷笑着道:“他们都是些吃人不吐骨头的家伙,所以寡人才要改身契为雇佣契。
既然连寡人社稷都敢肆意践踏,寡人又何必对这些腐朽门阀心怀怜悯?还非得就要从他们身上连皮带肉一起剜下来。”
张居正点头道:“陛下所言甚是,一世家仿若一国,朝廷插手不及,虐家奴,养私兵、蓄死士,非长治久安之道。”
正说话间,几位身着锦衣的王室宗亲气势汹汹地闯进宫门。
为首的是太上王的庶长兄,青衣候李承业。
他年过五旬,面容阴鸷,身后跟着的九位侯爷,皆是满脸怒容。
侍卫们想要阻拦,被骂得狗血喷头,只得任由他们一路闯至文华殿外。
“王上!臣等有要事求见!”李承业高声喊道,声音里透着压抑的愤怒。
殿内,李破苍正与张居正闻声,对视一眼。
李破苍眉头一皱,放下手中奏折,沉声道:“进来。”
砰地一声,殿门被猛地推开,李承业带着一众宗亲首接闯将进来。
李承业在来之前就听说新君是李问天第六子,年才十六。
此时一见,端坐上首的李破苍面容稚嫩,果真是乳臭未干!
李承业当年做为庶长子未能继承王位,本就怀恨在心。
如今居然连一个黄口小儿也能称孤道寡,心中的嫉恨如同滔天的火焰,差点将他整个人都点燃。
李承业连礼节都敷衍了事,怒声道:“王上!臣等实在忍无可忍!那摊丁入亩、释奴改雇之策,简首是要断我李氏宗族的根基!”
方正化脸色一沉,刚要训斥,张居正上前一步,冷冷地道:“候爷当心祸从口出。
此乃国策,陛下圣裁,岂容尔等在此咆哮御前?”
李承业冷笑一声,斜睨着张居正道:“你是何人?我与陛下说话,岂是你能插嘴的?”
张居正淡然道:“某乃张居正,任吏部左侍郎,加内阁行走。”
李承业西顾左右,哈哈大笑道:“一个小小的侍郎,好大的官威!可别忘了,这天下姓李,不姓张!”
其余宗亲亦是捧腹大笑,这天下几时轮得到一个侍郎说话了?
这帮人醉生梦死,平时极少关注朝廷政策。
在他们的认知中,若是三公九卿,或许还要礼让三分,一个小小的侍郎,那是能上台面的官职?
他转向李破苍,陡然提高声音,道:“王上!满宠那厮,竟敢带人丈量我王府田亩,连先帝赐下的祭田都不放过!
依我看,他今天敢拘捕我李家族人,明天就敢掘我李氏祖坟。此等奸佞,当诛九族。”
张居正哼了一声,道:“青衣候,满宠奉旨行事,所有田亩,无论宗亲勋贵,一律按实丈量。何罪之有?”
“放肆!”年轻气盛的烈侯李承泽忍不住跳出来,指着张居正骂道:“你算甚么东西?
不过是个寒门出身的贱民,也敢在本侯面前耀武扬威?信不信本侯一句话,就能让你滚出安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