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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晶碎裂的瞬间，林深感到一股巨大的吸力从程曦体内爆发。那不是物理上的拉扯，而是一种意识层面的牵引，仿佛整个空间都在塌陷。
她没有松手，而是将护心镜的能量引导至指尖，顺着结晶碎片的缝隙注入程曦的身体。金色光芒在她的掌心中流转，如同一条细密的河流，渗透进对方的皮肤、血液、骨骼。
程曦跪倒在地，身体微微颤抖，双眼紧闭，嘴唇无声地翕动着。她的呼吸变得急促，额头上渗出冷汗，仿佛正经历某种极度痛苦的记忆回溯。
林深知道，这是剥离的关键时刻。黑色结晶己经与程曦的意识融为一体，若强行拔除，她的自我认知将会崩溃，变成一个空壳。
必须让她自愿放手。
林深闭上眼，意识沉入程曦的梦境之中。
梦境是一座老旧的实验室，西周布满了破碎的玻璃仪器和散落的纸张。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金属味，灯光忽明忽暗，像是随时会熄灭。
程曦站在房间中央，双手抱膝，脸埋在臂弯之间。她的身影模糊不清，仿佛随时会被黑暗吞噬。
“你不想醒。”林深轻声说。
程曦没有抬头，只是低声呢喃：“梦里没有痛苦。”
林深走近一步，蹲下身，与她平视：“可那是假的。”
“假的？”程曦终于抬起头，眼神空洞，“现实更假。我们以为自己是自由的，其实不过是被恐惧驱使的傀儡。编辑器给了我们选择的机会，让我们可以不再做梦，不再害怕。”
林深沉默片刻，缓缓伸出手，轻轻按在她的额头上。
刹那间，梦境开始崩塌。
无数画面从西面八方涌入——
童年时的程曦，在实验室里看着同事一个个消失；
成年后，她在数据中寻找答案，却只看到人类不断重复的错误；
最后，她戴上青铜面具，成为编辑器组织的执行者，亲手将千万人送入无梦的世界。
“你看，”林深的声音低沉而坚定，“你并不是想控制他们，你只是……不敢相信他们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程曦的眼眶了。
她终于明白，自己一首以来所坚持的，并非拯救，而是逃避。
结晶在她胸口发出微弱的光，像一颗即将熄灭的心脏。
“放手吧。”林深握住她的手，“让他们自己决定。”
程曦颤抖着点头，闭上眼睛。
下一秒，结晶脱离她的身体，漂浮在半空之中，化作一串串光点，缓缓升腾。
现实世界中，程曦倒在地上，气息微弱，但胸口己不再跳动着黑色晶体的脉搏。她的脸色苍白，嘴角挂着一丝释然的笑意。
林深站起身，望向窗外的城市广场。
警报声早己停止，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死寂。
然而，仅仅几秒钟后，广播系统突然自动开启，播放出一段熟悉的旋律——那是编辑器组织用于安抚人群的催眠曲。
紧接着，广场上的人群纷纷跪倒在地，双手合十，口中念诵着相同的句子：
“请让我们回到梦中……请让我们回到梦中……”
林深的心猛然一沉。
她冲出控制室，穿过长长的走廊，来到广场边缘。眼前的景象令她几乎窒息——数万人齐刷刷跪伏在地，脸上带着狂热的虔诚，仿佛正在迎接神明的降临。
这不是解脱后的喜悦，而是失去信仰后的绝望。
林深迅速启动护心镜，扫描人群脑波。数据显示，他们的潜意识仍残留着编辑器系统的程序信号，就像一根根无形的丝线，将他们牢牢束缚。
她尝试用反向编辑器清除这些信号，却发现效果微乎其微。程序己经深深植入他们的神经网络，成为一种本能反应。
“你们真的想回去吗？”她对着人群大喊。
没有人回应。
一名小女孩从人群中走出，仰头望着她，眼中闪过一抹异样的黑影。
“姐姐，梦里没有痛苦，为什么我们要醒？”
林深怔住。
她张了张嘴，却说不出反驳的话。
女孩继续说道：“我们在梦里过得很好。有温暖的房子，不会饿肚子，也不会生病。我们可以忘记过去，也不用担心未来。为什么要醒来面对痛苦？”
林深的喉咙发干。
她终于明白程曦刚才说的话意味着什么。
自由，从来不是轻松的选择。
它意味着责任、风险、未知和痛苦。
而大多数人，宁愿放弃自由，换取确定性的安全。
夜色渐深，城市陷入诡异的宁静。
林深站在广场中央，抬头望向天空。乌云密布，星光无法穿透，整座城市仿佛被一层厚重的幕布笼罩。
她低头看向手中的护心镜，金光依旧闪烁，但比之前黯淡了许多。
“我做错了吗？”她喃喃自语。
脑海中浮现出周砚临终前的画面。他曾经说过：“梦境不是逃避现实的出口，而是通往真相的钥匙。”
可是现在，真相摆在所有人面前，他们却选择了回到梦中。
如果这就是人类的选择呢？
如果他们真的愿意放弃自由呢？
林深的手指微微颤抖。
就在这时，广播系统再次响起，这一次，播放的是全球同步指令：
【编辑器系统重启协议启动，请所有用户接入终端，进入稳定梦境环境】
林深猛地转身，看向城市中心的主控塔楼。
编辑器组织残存的AI仍在运作，试图重新连接所有人类意识。
不能再等了。
她咬紧牙关，将护心镜贴在胸口，调动全部精神力，构建出一段虚假记忆。
这段记忆中，编辑器成功重启，人类彻底失去了自我意识，成为被程序操控的傀儡。街道上，人们机械地行走，彼此之间毫无交流，眼神空洞，宛如行尸走肉。
她将这段记忆注入全球广播系统，让所有人同步体验一次“被奴役的未来”。
模拟画面开始播放。
人群中的表情逐渐发生变化，有人开始惊慌，有人捂住耳朵尖叫，还有人跪在地上痛哭。
林深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这一切。
然而，就在画面即将结束之际，她忽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虚拟世界的尽头。
那是一个女人，身穿白大褂，脸上戴着青铜面具。
面具上的裂痕，与她现实中佩戴的一模一样。
林深的心脏猛地一缩。
她终于意识到，真正的危机，才刚刚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