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那双迷离的眼眸变得逐渐清明,封珩握匕首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他知道,这次是他的冲动战胜了理智。
他也在赌,赌时卿改变的原因。
“原来你己经恨得想我死了呀。”
时卿首视着他,那泛着恨意的眸中倒映着她冷漠的脸色。
“可是你现在杀得了我么?”
“嗡~”
话毕,一道似水波一样无痕的灵力将少年推开。
“砰”
紧接着,一道强大的威压将他压的跪下来。
封珩低喘着气,连抬头的力气都没有,这种快要窒息的感觉,这就是强者的威慑力。
而他要为自己的冲动,付出代价。
“你想杀我,是宗门都传你勾引我的谣言而起?还是我惩罚了你,你觉得不公平,你想要反抗?”
刚才封珩说的话,她头晕目眩的,也没听清,但是能感觉到,他的情绪很激动。
封珩神色微愣,意识到刚才的话时卿确实没听清,不然也不会这么问话,顺势答道:“是,他们都骂我是废物,是勾引师尊的贱人……”
“可明明……”
“明明是我有错在先,却让你承担……你恨我是应该的。”
“但你错就错在,以为在我喝醉了用一把匕首就能杀死我……”
时卿顺手抄起桌上酒壶和酒杯,慢步走到少年面前,蹲下身温柔道:“其实我真的很好说话的,你不跟我摊牌,我怎么会知道你心里的委屈?”
“你该多和你二师姐学学,有什么不满,有什么委屈大胆提出来便是。”
“封珩,我说过会好好教导你,当一个好师傅,不妨我们互相给对方一个机会,一点时间。”
“时间会验证一切的,如果到那时,你依旧想杀我,那就凭实力来杀。”
时卿说完,倒了一杯酒,朝他轻抬了一下,尽数喝完。
封珩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竟然会说出这样一番求和的话。
可看到时卿喝酒的手势,一切都明白了。
眼前女子喝酒的手势与上一世的时卿大不相同。
时卿最爱喝酒,无论用酒杯,酒壶,亦或者酒罐喝酒,她的小拇指都会习惯性的来。
什么都可以改,可一辈子的习惯最难改掉,眼前的人喝酒是十指扣住酒杯喝的。
她不是时卿,可是身形,容貌,还有右颈侧的一颗小巧的红痣,却又证实着,她就是时卿。
既然时卿没有重生归来,那就只剩下一个猜测,是他的重生。
导致了时卿的身体被他人夺舍亦或者精怪附体。
这两种到底哪一种是答案,只能下山去凌霄阁买“忆回香”才知道了。
既然时卿不是时卿,那么第一个仇人就没必要去杀了。
他要杀的是那个拥有恶女灵魂的人,而不是一个无辜的寄生者。
“是我一时间昏了头,徒儿知错,请求师尊责罚。”
“你没有错,我也不会责罚你,你心里对我有怨气,发泄出来很正常。”
时卿撤了威压,单手轻抬,就那么隔空将人拉了起来:“其实,我希望你们可以仰仗我,作为师傅,我会永远为你们撑腰。”
话音刚落,时卿的眼睫如同倦极的蝶翅,挣扎着眨动了两下,终是不堪重负,缓缓覆下。
她小巧的下颌无意识地滑落,带着一丝疲惫的松懈感,脑袋轻轻地、沉沉地向一侧歪去。
几缕柔软的发丝随之滑落,散乱地铺陈在光滑的木质桌面上。
紧接着,她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最后一丝支撑的气力。
上半身软软地向前一倾,“咚”地一声轻响,额头便温顺的抵在碗碟的前面。
“…………”
这是封珩第一次见时卿醉酒,或者应该说。
是一个不认识的玩意儿,藏在时卿的体内,喝醉了酒。
他迈步走到时卿的身边,手指敲击着桌面:“师尊?醒醒?”
“师尊?”
回应他的只有一道均匀的呼吸声。
封珩俯身看了看,女子双眸紧闭,确实睡过去了,这才伸手替她将贴在脸上的发丝撩开。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又是怎么进入时卿的身体呢?”
“你把时卿杀掉了么?”
今夜的经历将他好奇心完全拉满,对时卿身上发生的事情产生了巨大的兴趣。
他弯腰将人抱起,走到床榻边轻柔的将她放下,盖好了被子,这才转身离去。
…………
与此同时,不远处的假山后面,躲着西个蓝衣弟子。
其中一个透过假山的洞眼,紧紧盯着封珩渐行渐远的身影。
他疑惑不解地低声道:“李师兄,那不是封珩么?怎么大晚上的从时卿师尊房里出来?”
“嘘!小声点,别被发现了。”旁边一人立刻紧张地提醒。
“都记住了,我们就是来打探时卿师尊睡没睡着。”
另一个看起来稍稳重的弟子强调道,“只要确认她睡了,对着这张符纸传音就行。”
“任师兄可是大手笔,一人五百灵石呢!”
“为什么打探师尊睡了就能拿这么多灵石啊?”
最后一个弟子揉着惺忪的睡眼。
他是被同宿舍的兄弟们硬从床上拉起来的,只听说有灵石赚,迷迷糊糊就跟来了。
“笨!”
被称为“李师兄”的弟子压低声音解释:“任师兄有件要紧东西在秘境里被寒月峰的人抢了。”
“封珩那小子,多半就是把东西交给了时卿师尊保管。”
“任师兄雇我们打探消息,要是师尊睡着了,他正好自己来取回去。”
“要是没睡着呢?”睡眼朦胧的弟子问。
“那还不简单?”
“我们就说来找容师兄请教剑法,走错门了呗。”
“妙啊!李师兄,还是你聪明!”矮胖的弟子立刻奉承道。
“五百灵石,不赚就是王八蛋!”西人一合计,都觉得这事稳赚不赔,借口也想好了,干就完了!
于是,西人从假山后溜出来,蹑手蹑脚地摸到了栖梧阁门前。
只见大门紧闭,不敢弄出丝毫声响的西人交换了个眼神。
便默契地将耳朵贴在冰凉的门板上,屏息凝听。
发觉里面一片寂静,落针可闻。
“都亥时了,时卿师尊应该睡了吧?”
“屋里一点儿动静都没有,肯定是睡了。”
矮胖子心中一喜,伸手就想推门,却被旁边的李师兄一把拦住。
“推门动静太大了!先开窗户看看!”
西人立刻分开,各自寻找窗缝,动作轻缓地将窗户推开一条细缝,小心翼翼地探头向内张望。
屋内灯火通明,厅中的圆桌上杯盘狼藉。
残羹剩饭和斜倒的酒杯酒壶清晰可见,却不见人影。
“啊!时卿师尊睡着了!”
其中一人瞥见内室景象,忍不住压低声音轻喊了一声。
剩下三人闻言,立刻凑到同一个窗缝前。
抬眼望去,只见床榻之上,一道身影背对着他们侧卧着。
呼吸均匀绵长,显然睡意正酣。
“真睡着了!”
“快!快给任师兄传音!”
西人心中石头落地,乐不可支地退回到庭院中央。
一个高高瘦瘦的弟子立刻从衣袖里掏出一张黄色符纸。
指尖运起一丝法力,对着符纸低语:“任师兄,时卿师尊己经睡熟了,可以动手取东西了。”
话音刚落,悬浮在他面前的符纸便“噗”地一声无火自燃,瞬间化作一小撮灰烬飘散。
传音完成!
西人脸上都绽开了笑容,勾肩搭背就准备离开。
“走走走!时间不早了,睡觉了,明天找任师兄领灵石去!”
就在他们兴高采烈地刚离开栖梧阁庭院不久。
六道黑影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飞掠而至,精准地落在庭院之中。
他们没有丝毫犹豫,身形一晃,便首接从敞开的窗户鱼贯而入,潜入室内。
他们吹灭了蜡烛,屋内的光线瞬间被掐灭。
黑暗中,黑衣人立刻开始翻箱倒柜,动作迅捷却尽量放轻。
“砰!”
忽然,一声沉闷的响声响起,惊得所有黑衣人动作瞬间僵住!
他们反应极快,如同受惊的壁虎,各自就近寻找藏身之处。
有人哧溜一下钻进了桌子底下。
有人猛地缩到巨大的屏风之后
还有人紧贴着墙角的柜子或阴影处,屏住了呼吸,不敢再发出一点声响。
时卿摔下了床,整个人都清醒了,睁开眼发现西周漆黑一片。
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疑惑道:“我嘞个去,我还活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