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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凌将储存卡插入军用终端的瞬间，指节微微发紧。屏幕亮起的蓝光映在他紧绷的下颌线上，他不动声色地侧身，用肩膀构筑起一道严密的屏障，隔绝了所有可能存在的窥探。
解密进度条缓慢爬行了三分钟，跳出的却是一堆无关紧要的训练日志。他眯起眼睛，指节在键盘上敲出一串特殊的节奏——这是她年幼时楚云飞在某个深夜的值班室里，蘸着茶水在桌面上画给他看的军方暗层解码序列。
屏幕突然剧烈闪烁，一段加密视频强行挤入视野。画面里的军用仓库泛着金属的冷色调，时间戳显示这正是父亲殉职前第七天。两个背对镜头的身影正在交接文件，其中穿军装的男人突然抬手扶了扶帽檐——这个看似随意的动作让周凌的呼吸骤然停滞。
视频在此刻戛然而止，最后定格在对方转身时肩章的反光，像是被人发现偷拍后仓促中断的罪证。
周凌将画面倒回逐帧分析，在监控画质粗糙的颗粒间，那只右手中指指缝里，一颗黑痣如同污点般突兀地存在着。
周凌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白。所有能显示身份的特征都被精心规避，唯有那颗黑痣在记忆里灼烧——他确信见过这颗痣，可记忆却像隔着一层毛玻璃般模糊不清。
储存卡被缓缓拔出时，金属外壳在顶灯下划出一道冷冽的弧光。此刻他握着的不仅是电子元件，而是两条血淋淋的真相：军方核心层藏着毒蛇，而这条毒蛇的鳞片纹路就烙在他记忆的某道褶皱里，但他怎么也回忆不起来。
周凌盯着攥的指节发白的拳头，想起张司令那杯始终未凉的茶，和那句带着叹息的劝诫："欲速则不达。"
突然有血滴在视网膜上炸开——楚云飞扑过来的身影在脑海中慢放，军装下摆扬起时带出的风声，狙击子弹穿透胸腔的闷响，还有那双永远含着笑的眼睛在最后一刻骤然凌厉。"小凌，跑！"
那个教他拆枪时总说"要像对待情人一样温柔"的声音，那刻嘶哑得像是从地狱里挤出来的。
周凌猛地闭眼，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细碎的阴影，像濒死的蝶翼般颤抖。掌心传来尖锐的刺痛，指甲深深嵌入旧伤，新鲜的血珠顺着早己刻进皮肉的纹路蜿蜒而下，如同一条猩红的溪流，无声地漫过那些永远无法愈合的沟壑。
——就像那天，楚云飞的血也是这样。
周凌的喉结狠狠滚动了一下，像是要把涌到嘴边的血腥气咽回去。他在心里狠狠扇了自己一记耳光——"周凌！你他妈怎么就这么沉不住气！"记忆像把钝刀，一下下剐着他的神经。
如果当时再冷静一点，如果他没有像个愣头青一样首接来找楚叔叔对峙，如果......楚叔叔最后那个无奈的眼神就不会永远定格在昨天。
这颗黑痣，这个叛徒，这条线索——又是这样。如果他再冲动，如果再错一步，会不会又有人因他而死？
指节传来黏腻的触感，干涸的血迹像蛛网般缠在掌纹里。他忽然扯了扯嘴角，这个笑容比哭还难看。楚云飞的死就是自己报应，是命运给他的最恶毒的惩罚——让他活着，清醒地记住每一个人因他而死的瞬间。
储存卡滑入暗袋时，金属边缘刮过肋骨的触感让他浑身一颤。那感觉像极了一柄未出鞘的刀。
"操......"他猛地仰起头，喉结剧烈滚动着，像要把翻涌而上的哽咽连同冰冷的夜风一起咽回胸腔。
他将情绪从黑潮中生生拽回。该回去了，至少现在，还有人等着他去保护。
终端屏幕暗下去的瞬间，监控界面自动跳转，熟悉的客厅画面映入眼帘——那是他离家前设置的每日打卡，过去七天雷打不动地在每晚九点准时传输。周凌的指尖不自觉地抚上屏幕，冰冷的电子影像却让他心头泛起一丝暖意。
训练系统的成绩单在幽蓝的屏幕上格外醒目，各项数据漂亮得近乎刻意。就连最严苛的近身格斗考核，周小檬的评分栏都刺眼地标着满分。看到这里，周凌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连日来压抑在胸口的阴霾似乎被冲淡了些许。他点开手机里那条己支付的星空投影仪订单，想起上周小丫头窝在沙发里嘟囔着"想要看星星"时别扭的表情。
记忆里的画面纷至沓来：那个会把他牙膏换成芥末、往他军靴里倒洗衣粉的小混蛋，现在是不是正窝在沙发上打游戏？是不是又偷吃光了冰箱里的布丁？周凌想着，七天，原来足够让一个整天把"哥你管太宽啦"挂在嘴边的叛逆期少女，把思念都藏进这些刻意完美的训练报告里——每一页边角都折得整整齐齐，连标点符号都工整得不像话。
指尖无意识地着全息投影的订单界面，星图样本在黑暗中流转出温柔的蓝光。周凌忽然怔住了——胸腔里这股陌生的暖流，原来是归心似箭。
从前那个冷得像深空探测站般的公寓，如今推开门就能撞进一片热闹的烟火气——游戏手柄碰撞的声响，薯片袋被偷偷揉捏的细碎动静，还有两个小混蛋躲在厨房里嘀嘀咕咕的密谋，茶几玻璃板下是周小檬用荧光笔画的歪鼻子笑脸，冰箱门上贴着张昊狗爬式的"盯住周小檬不偷吃布丁"保证书——墨迹还没干透，底下却粘着可疑的草莓酱残渣。
他低头笑了笑，喉结微微滚动。原来这就是"家"的温度。那些经年累月的伤痕仍在，却被另一种更鲜活的疼痛取代——像是有人在他冰封的心口凿开一道裂缝，塞进一株倔强生长的太阳花。
"该回去了。"他收起终端时，作战服内袋发出糖果纸的脆响。那个总是故意惹他生气的小魔王，大概己经等得不耐烦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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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角甜品店的橱窗亮着暖光，他驻足时，玻璃倒影里的男人眉头还没有舒展开。手指在草莓蛋糕和榴莲千层间犹豫片刻，最终要了两份——或许叛逆期的孩子，就该用双倍的甜来奖励这份反常的乖巧。
驱车返回军区家属院的路上，周凌拨通了家里的视频电话。屏幕里张昊正带着周小檬做体能训练，两人额头上挂着汗珠，冲他笑得灿烂。
"哥你放心！我今天格斗课拿了A！"周小檬把训练日志怼到镜头前，马尾辫随着动作一甩一甩。张昊站在她身后，军装领口规整地扣到最上面一颗，冲他比了个标准军礼。
周凌嘴角不自觉扬起，指腹无意识着方向盘，他拐弯开向商业街。
粉色兔子玩偶被扔进购物车时，绒毛在超市顶灯下泛着柔软的暖光。售货员掩嘴轻笑："给女朋友买的？真贴心呢。"
周凌的指尖在兔子耳朵上停顿了一秒，眼前浮现周小檬上次路过橱窗时假装不经意的一瞥。他没解释，只是沉默地转身，又拿了几个毛绒玩具——那只总是咧着嘴的黄色柴犬，圆滚滚的龙猫，还有戴着睡帽的星星抱枕——在购物车里堆成一座毛茸茸的小山。
"现在的年轻男孩都这么会疼人啊。"售货员一边扫码一边打趣。
周凌低头看着逐渐被淹没的粉色兔耳，想起周小檬上次被教训时红着眼眶却倔强地不肯掉泪的样子。结账时，他鬼使神差地又抓了只独角兽玩偶扔进袋子。
反正...就说这是超市满赠的赠品好了。
周凌拎着大包小包推开家门时，玄关的感应灯应声而亮。他故意把购物袋弄得哗啦作响，等着听那声熟悉甜腻的"哥哥"——却只等到一室寂静。
客厅茶几上，周小檬的手机静静躺着，屏幕还停留在视频循环播放的界面。周凌轻笑一声，把蛋糕盒轻轻放在餐桌上。这两个小混蛋，又偷溜出去玩了。
他想着等会教训他们时，得先板着脸吓唬一下，但动手的时候...还是别打太重了。
浴室的水声掩盖了窗外渐起的风声。周凌系着围裙在厨房忙碌时，砧板上的黄瓜被切得格外整齐——这是张昊最爱吃的凉拌菜。烤箱里的鸡翅渐渐变的焦黄，香味混着炖汤的雾气，在玻璃上凝成细密的水珠。
当时针划过七点，周凌擦着头发走出浴室。餐桌上，草莓蛋糕的奶油开始微微塌陷，榴莲千层的酥皮也不再脆生。他第三次拨通张昊的电话，听筒里机械的女声重复着"您拨打的用户不在服务区"。
窗外，夕阳的余晖被暮色一寸寸蚕食。周凌站在落地窗前，指尖无意识地着那个粉色兔子玩偶的耳朵。军区大院的探照灯亮起来了，在沥青路面上投下冷白的光斑。
"喂，王小明？"周凌终于拨通了那个熟悉的号码，"张昊又带周小檬去哪野了？"
电话那头传来纸张翻动的沙沙声，通讯员的声音带着明显的诧异："队长您不知道吗？三天前司令就派他们去执行秘密任务了，说是您亲自批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