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走出嵌线点通道时，空气忽然变得沉重。
不像灰印污染的那种扭曲，也不是术频爆裂的失衡。
而是一种被过多“语言结构”填塞后的压迫感。
艾尔温第一个察觉到了。术频墙面不再沉默，而是开始低频振动，像成千上万条未完成的句子，被压进了一条咽喉。
“我们到了帝国术频主环的边缘。”他说，“他们在这里维护全城信号链路的控制层。”
西娅调出术频地图，咬着嘴唇点了几处交叉点：
“术频节点不稳定……但全都在运行。这说明这里不只是遗迹，是在职运行的区域。”
“也就是说，有人值守。”乔尼的声音出现得比以往更克制，“我们不能再用普通干扰办法接近。”
“所以我们要进去。”雷纳从后方走来，眼神沉稳，“但不是闯进去，是——混进去。”
他取出一卷灰白色术频缎带，甩在地面上铺开，里面是整齐排列的几块旧帝国维修组识别标章、术频佩章与一组标准凭据空卷。
“你居然还留着这玩意儿？”艾尔温看着那块年代久远的术频识别章，嘴角抽了下。
“备用。”雷纳只说了一个字。
“那我猜我和西娅是维修主技组。”艾尔温蹲下，挑起一枚佩章，“你自己怎么打算？”
“我走分线。”雷纳平静回答，“等你们吸引术频层的注意，我会尝试从回廊上层进入术频主舱——那里才是术频指令发源点。”
“孤身一人？你疯了吗？”西娅蹙眉。
“他不会死。”乔尼打断，“他要死早死了，现在这种布局，只有他能独行不引起怀疑。”
雷纳没有解释，反而走向诺尔。
他蹲下身，看着她的眼睛，语气很轻：“你记得该怎么做，对吧？”
诺尔点点头，声音小得像细尘：“我……就像上次一样？”
“嗯。”他点头，“你什么都不用说，只要看着布丁走就行。”
西娅看着两人，半晌才叹了口气：“术障儿童陪护组……你们可真是演得下去。”
“人家本来也术障。”乔尼嘀咕。
艾尔温递来一件旧款工服披给诺尔，给她套上外罩，轻声道：“别怕，不会有人怀疑你。”
“因为他们看不懂你。”他说，“也听不懂你。”
诺尔抬起头，微微点了下头。
小队就地更换装备，术频识别波段由乔尼重新设定，布丁在一旁发出低频稳定脉冲，模拟“帝国信号伴导设备”的标准模式。
等一切准备完毕，雷纳收起地图，站在即将开启的闸门前，语气简短：
“进去后，不管听见什么，都别停。”
“我们现在，是帝国的人。”
闸门开启时，一股干燥而冰冷的风扑面而来。
那并不是自然风。
而是术频系统内气压调节带排出的咒文残息——每一道气流，实际上都承载着低阶的语言指令碎屑。
诺尔下意识地捂住了布丁的外壳，像是感受到那些气流正轻轻划过皮肤，不带情绪，却带着“注视”。
“别怕。”艾尔温低声说，站在她侧前一步，身体自然地挡住她。
小队顺着术频通道缓步前行，两侧墙壁镶嵌着帝国标准术频导光带，时隐时现的咒式节点在墙面浮动，如水面下流动的刻字。
西娅紧握着术频仪，一边走一边低声向乔尼确认：“识别段运行正常。你的参数设定呢？”
“全段读取为帝国第六施工组 · 旧制维护权限。”乔尼回答，“只要他们不手动调频，我们就是他们的人。”
“手动调频几率多少？”西娅眉角一抽。
“百分之三。”乔尼顿了顿，“除非他们在怀疑。”
脚步声由远而近。
通道前方，一队术兵从另一侧角门走出，整齐地排列成线，胸口咒印统一发出“集频中转”信号。
带头术兵步伐稍缓，目光在他们身上停留片刻。
“第六组？”对方问。
西娅立刻上前半步，抬手行术频制式礼：“接到内频调派，来做通感管路复检。”
“带小孩？”术兵看了诺尔一眼。
“术频敏感型，实验段。”艾尔温代为回答，“随测同步值。”
对方盯了他们几秒。空气有种几乎无法察觉的颤动。
艾尔温感觉到咒文回响正在慢慢聚焦，似乎只要他们说错一个字，就会从术频深层召唤出“质疑结构”。
但布丁在这时发出一声标准频率的共鸣脉冲。
那是帝国术频设备默认的“状态稳定”标识音，机械、冷淡、精准。
术兵点了点头：“继续前进吧，术频中环今天调频过，注意不要触碰核心段。”
“遵命。”西娅低头应答。
术兵转身离开，脚步未乱，但整齐得像术式一样。
首到他们走远，西娅才暗暗吐了一口气。
“我们过关了。”乔尼说，声音比刚才低了半分，“但后面不能再错。”
“诺尔？”艾尔温低头看她。
她轻轻点头，但额角有些汗。
“它们在……听我。”她声音很轻，“不是人，是墙。”
艾尔温没有说话，只是再次挡住她身侧。
“再走三百米，我们就能进入术频核心回廊。”西娅确认通路方向，“雷纳那边准备好了吗？”
“他己经进去了。”乔尼语调平静，“现在，轮到我们了。”
他们踏入术频主环。
这是一段长约百米的弧形咒文走廊，墙壁和天花板完全由术频导流层覆盖，微光如水流一般顺着墙面流淌，似乎整条通道正“低声”运行。
“就是这里。”西娅确认后轻声说，“这段流域还没被设置主动防御——我们可以短时间内接入。”
布丁身后的扩展接口，一组微型模块弹出并自动锁定墙面脉络。
“布丁准备好。”乔尼道，“5分钟监听窗口，再多会被侦测。”
艾尔温蹲下，用义肢打开模块调节口，手指迅速划过控制盘，改写术频接收器的基础滤波逻辑。
“我们不是在监听他们。”他说，“我们是在听他们‘没让人听见的那部分’。”
“他们的术频背后？”西娅挑眉。
“不——术频是‘说出’的语言。”艾尔温看着术流上闪现的字符，“我在找他们没说出来的。”
乔尼：“你还真是个沉默控。”
西娅没搭话，继续调频，而这时，布丁的胸口微微亮起——不是警示，而是接收到一段加密术频指令：
【L·R】
【己抵达回音层 · 上方结构残缺 · 存在语言源泄露】
【预估：5分钟内引发主频回响】
“是雷纳。”西娅翻译，“他在上层遇到泄露点，可能是灰印也没控住的结构。”
“他打算靠自己应对吗？”艾尔温皱眉。
“他己经进去了。”乔尼一边说一边切换监听通道，“我们现在能做的，就是撑住术频交叉不被锁定。”
诺尔站在一处术频节点前，静静地看着那片光流。
她没说话。
墙壁上的语言似乎没有强烈的感应，但在她靠近的那一刻，流速悄然慢了半拍。
她像是听见了什么。
“诺尔？”艾尔温低声唤她。
“……它们还没说完。”她喃喃，“这些话，好像……只是开头。”
“它们在找结尾。”
艾尔温轻轻拉住她：“等它们说完再听，现在——我们得回头。”
她点点头，退到布丁身后。
西娅低声道：“信号定向完成。”
乔尼附和：“监听模块上线。术频监听开启。”
他们不再说话。只剩术频在空中闪动，像从未被人发现的低语，缓缓流进小队的监听器中。
就在那一刻，术频墙体浮现出一串模糊字符。
它不属于帝国指令，也不属于灰印术式——
【∴ su ? ru… ∶ na ? v · er · a】
一个名字。或一个尚未被命名的名字的前缀。
它似乎——不是他们中的任何人留下的。
但它却出现在了语言主频的最深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