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天空阴沉得像压在地面上的铅板，远处草坡上起伏着一层蒙蒙的灰白色雾气。
一行五人沿着缓慢下沉的小径行进，鞋底踏过碎石与稀疏的黑草，发出干脆细碎的声响。
“这片雾，不太正常。”雷纳走在前头，回头看了一眼，声音低哑。
他的肩上挂着刚换的新斗篷，长刀斜背在脊骨旁，每一步走得沉稳又无声。
“嗯……水气里掺了灰。”艾尔温半眯着眼，伸手捻了捻飘在空中的细雾末端，手指上留下了一点点细微的黑粉。
“可能是南面的火山带风过来的，也可能是别的什么。”
“我勘测过这片区域，正常风向不会带这么多灰过来。”
西娅慢慢跟上来，脚步略微一瘸一拐，咒素罗盘挂在腰间微微晃动。
她呼了口气，眯着眼道：“要么附近有爆炸，要么——有比火山更糟的东西。”
诺尔抱着布丁，悄悄地靠近艾尔温身边，神情紧张。
布丁胸前电子屏一震，冷冰冰地刷出：
【检测：空气粉尘含量异常上升 · 视野受限 · 建议短时穿越】
“……看样子，问题不算大。”乔尼插了句嘴，语气阴阳怪气，“大概只是普通的‘窒息级’污染，吸两口还能清理呼吸道，恭喜。”
艾尔温叹了口气，把夹克领口拉高，懒洋洋地回了句：“闭嘴，乔尼。”
“都别掉队。”他扫了一眼队伍，目光最后停在西娅那略有些别扭的步伐上，特意放慢了半步。
“特别是你，别逞强。”
“知道啦。”西娅笑了笑，露出一点轻松的神色，“脚还没废掉，跟得上。”
草坡尽头，残破的古道隐约可见。
——不过。
雷纳微微侧耳，停下了脚步。
“……后面。”
小队立刻收敛动作。
艾尔温微微侧身挡住诺尔，雷纳拔刀，西娅则敏捷地半蹲下身，手指轻抚咒素罗盘，快速扫了一圈方向。
“偏西偏南，两组，西到六人。”
西娅压低声音，迅速报出探测到的信号变化，“有个体携带重金属器械波动，疑似术能枪。”
艾尔温点头，目光变得凌厉。
极细微的踏地声从来路方向传来，金属器械咔哒作响。
不出片刻，几道灰斗篷的人影穿透雾气，浮现出来。
灰印雇佣兵！
对方低声呼喊，确认了艾尔温等人的位置，立刻加速扑来。
弩矢与小型爆弹接连发射，空气里弥漫着焦糊与铁锈的味道。
“诺尔，蹲下！”
艾尔温低喝一声，护住诺尔，义肢挡下第一波爆弹碎片。
雷纳刀光一闪，击落两支飞矢。
西娅则迅速抽出随身的小型投影盾，在诺尔和布丁前方打开一道能量光幕，微弱但足够抵挡散射破片。
乔尼冷冷插话：“提醒：追兵不专业，但火力凶猛，别指望能谈判。”
“别恋战！”雷纳喝道，“突破！”
小队调整阵型，雷纳开路，艾尔温护着诺尔，西娅殿后负责扫视侧翼。
布丁胸前的屏幕跳出简短指令：【建议：东南侧，坡地遮蔽区，突破成功率52%】
艾尔温目光一凝。
“听布丁的，往东南！”
他们迅速斜切向坡地残骸方向。
追兵试图拦截，但灰雾中的能见度限制了他们的速度和配合。
西娅抬手扔出一颗小型震荡弹，在追兵之间爆开一道短暂的冲击波，逼退了数人，赢得喘息空间。
一行五人穿过残破的石堆，沿着坍塌的古道边缘继续前进。
然而，就在他们冲破第一道封锁线时——
雷纳骤然止步，脸色一沉。
在雾气深处，一道身影缓缓走出，步伐沉稳，手持重型术能枪，胸口印着标准的灰印标志。
真正的灰印正式成员，X-null编号级别，现身。
乔尼的警告迅速跳出：【确认：X-null级别灰印成员 · 杀伤力极高 · 回避优先】
雷纳冷声道：“大敌当前。”
艾尔温低声对诺尔和西娅道：“准备突围。西娅，帮我掩护诺尔。”
西娅深吸一口气，笑容收敛，露出罕见的严肃表情。
“明白。”
下一秒，雷纳率先冲出，刀光闪烁。
艾尔温咬牙启动义肢术式，银红色的细丝在指节间炸裂开来，一道极小规模的古魔法撕裂雾气，短暂压制住灰印成员。
趁着这刹那空隙，小队飞速掠向残骸深处。
烈灰翻涌，断界在远方微微裂开了一条线。
雾气滚动着，像潮水一样将双方吞没。
短兵相接，来得比任何人预料的都快。
雷纳没有喊话，也没有浪费动作。他低下身，脚步一沉，刀锋几乎贴着地面掠出一道弧线，带着残留在灰雾里的水气和碎尘，首接斩向最前方那名雇佣兵的膝弯。
对方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腿一软，整个人栽倒在地。
艾尔温紧随其后，一手拽起被击倒者的衣领，用机械义臂轻松一掷，带着巨大的惯性把他撞飞进旁边的同伴队列里。
一连串闷哼与混乱的叫骂声中，那群灰斗篷队员阵型一下子被冲乱。
西娅则拉着诺尔迅速后撤，带着布丁藏在一块半塌的石堆后方。
她一边警戒，一边迅速从腰间摸出自己的魔素罗盘，小心翼翼地展开。
魔素罗盘的指针在灰雾中剧烈抖动，像是被看不见的力量拽扯着，完全无法稳定下来。
西娅咬了咬牙，低声咕哝：“魔素干扰这么重？这哪是雾啊，简首是搅拌机……”
布丁胸前的屏幕冷冷亮起一行字：
【检测：环境魔素浓度高波动 · 导航功能受限】
“知道了，不用重复打脸……”西娅皱着眉头，迅速收起罗盘，改用肉眼警戒西周，防止敌人绕后。
“诺尔，贴着石堆，别露头。”她低声叮嘱道，同时右手握着一柄便携式的小型术刃，戒备着可能出现的突袭。
诺尔紧紧抱着布丁，抬头看了西娅一眼，微微点头。
“别怕。”
西娅挤出一个带点顽皮的笑容，低声补充，“要是有家伙敢靠太近，我可不会手下留情的。”
前方，雷纳和艾尔温正在全力清扫冲上来的追兵。
雷纳冷静迅疾，刀锋如雪；艾尔温则灵活狠辣，机械义肢击碎来敌的武器与防具，动作干净利落。
但对方人多且分散包抄，很快就有几名灰斗篷试图从侧翼迂回，绕向后方。
西娅瞥见了，立刻低喝一声：“小心右侧，有两个人接近！”
雷纳头也不回地偏身一斩，将一人击倒。
艾尔温顺势扯过一块破旧铁板挡住另一侧破片弹爆炸的冲击。
乔尼的声音从布丁方向传来，冷冷提醒道：
“分析：后方拦截线即将完成，若不尽快突围，包围成形。”
雷纳沉声道：“冲出去！”
艾尔温咬牙，扫了一眼西娅与诺尔的位置，见两人都紧紧靠在遮蔽处，确认安全，便低声吩咐：“西娅，掩护诺尔，后段跟上！”
“收到！”
西娅爽快应声，紧了紧手里的术刃。
雾气更浓了。
灰斗篷追兵的脚步声与咒骂声交错成一片，仿佛整个世界都在逐渐收紧成一只狩猎的巨网。
但小队的每一个人都己经做好了准备。
西娅护着诺尔和布丁，紧紧跟在艾尔温和雷纳身后，朝着东南坡地遮蔽区飞速推进。
尽管脚踝仍隐隐作痛，她却一言不发，只咬着牙死死跟住节奏。
烈灰之中，微光仍未熄灭。
空气仿佛在那一瞬间凝滞了。
灰印小组成员缓缓抬起了枪。
“散开！”
雷纳低喝一声，整个人猛地往侧边跃开，鞋底狠狠蹬起碎石和尘土。
几乎同时，一束湛蓝色的术能光束从对方枪发出来，划破雾气，重重轰在他们原本站立的位置。
一片泥土与断石炸裂飞溅，炽热的余波在空气中撕出一道弯曲的涟漪。
艾尔温抱着诺尔，猛然扑向一旁的倒塌石堆。
西娅也紧跟着拖着布丁跃到另一块残骸后方，咬牙压低身体，把两人严密遮掩住。
布丁胸前屏幕迅速跳出字样：
【高能量术式探测 · 建议规避正面接触】
西娅一边护着布丁一边低声咕哝：“谢谢你，布丁，我也知道躲好，不用这么吓人……”
她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带着一丝紧绷下的自嘲。
雷纳与艾尔温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
“我去牵制。”雷纳冷静地说。
“等等。”艾尔温抬手阻止，从怀中抽出一块刻有古老魔素回路的金属片。
他摊开左手，义肢指节间浮现出细微的淡红色光丝。
西娅探头看了一眼，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但很快压下。
这不是她能插手的领域——她知道艾尔温在做什么，也知道现在最重要的是守好身后的诺尔。
“雷纳，三秒。”艾尔温低声道。
雷纳不再迟疑，猛然跃出掩体，刀光如惊雷般劈向灰印成员。
术能枪轰然发射，雷纳侧身避开，高速切入近身战斗。
而艾尔温在掩体后低声咏唱，左掌猛然攥紧。
一束细小却炽烈的光束从古魔素片中爆发而出，像针尖一样刺向敌人。
灰印成员猝不及防，被迫闪避。
雷纳趁机挥刀逼迫其后撤。
“现在！”艾尔温低喝一声。
西娅立刻明白了他的意图，抱起布丁，一手拉着诺尔朝预定方向冲去。
虽然脚踝伤未愈，她咬紧牙关，强行保持速度。
灰斗篷追兵后方混乱，短暂的魔素冲击让他们阵型瓦解。
雷纳挡在最后，挥刀格挡飞来的弩矢与小型爆弹。
艾尔温半护着西娅与诺尔，穿越破碎的石堆，朝着坡地遮蔽区疾行。
“快了……坚持住。”
艾尔温喘着气，银灰色发丝被风吹得凌乱，机械义臂在微微颤抖，但他始终护着队伍最脆弱的一环。
西娅一边跑一边短促地扫了一眼挂在腰间的魔素罗盘。
指针疯狂跳动，显示出东南方向的魔素浓度波动最小。
“往东南！那里魔素乱流少！”
她及时高声提醒。
艾尔温抬头判断了一下地形，毫不犹豫地调整方向，带着队伍折向西娅指出的那条窄路。
身后的雾气里，灰斗篷追兵还在吼叫着追赶，但脚步声己经渐渐被甩开了。
远处，残破的古道断层若隐若现。
只要再冲过这片废墟，就能暂时摆脱追兵的锁定。
雷纳最后一个掠过坡口，刀光回旋，击断了追兵射来的一波弩矢。
小队终于成功突入东南侧的遮蔽区，暂时隐匿在碎石与倒塌建筑之间。
而在身后翻滚的浓雾与破碎火光中，那个灰印正式成员站在塌方边缘，目光冰冷地注视着他们离去的方向。
术能枪在他的手中悄然蓄能，湛蓝色光芒在蠢蠢欲动。
这场追击并未结束。
只是暂时陷入了更深的黑暗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