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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前的一段时间，是最安静的。
布丁的感应光圈转得很慢，西娅还在半梦半醒中靠着工具袋打盹。艾尔温坐在地图边，一点点把褶皱压平，用指尖描摹着那串刚浮现的手写咒文。
诺尔没有睡。
她抱着护核坐在一块高一点的石阶上，安静地看着天边那一小点快被压住的星光。
“我觉得我脑子里，有些词还没出生。”她轻声说。
艾尔温抬起头，没有接话。
“它们不像梦。”她接着说，“不像是我编出来的，也不是别人告诉我的。”
“它们就像是——本来就在我里面的。”
艾尔温站起身，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
“那你想不想试着叫它们出来？”
乔尼补上一句：
“别太强求，她又不是安装语音包的时候卡进安全模式了。”
诺尔偏头看了看他。
“那如果叫出来之后，它们跟我想的不一样呢？”
“那也没关系。”
“为什么？”
“因为名字这种东西，本来就不是为了‘准确’。”
“它是为了让你能在某个时候，说‘我是我’。”
日出之后，他们继续往北。
地图上不再有更多标记，只留下那句残语：
「……灵名窟 · 不在地图上 · 但一切未言之名，皆将归于此地。」
布丁引导的是地形纹理——某种古老结构留下的“语言余痕”，艾尔温称之为“语道”。
（注：语道是术士用于封存语言残响的隐形通路，只有当人与地之间产生共鸣时才会显现，并非物理道路。）
他们穿越过一片裂石丘陵时，诺尔忽然停下。
她望着地面的一块塌陷平台，眼睛微微发亮。
“这里有声音。”她说。
不是声音的声音——而是一种“被说过”的痕迹，就像有人曾在这里说了一句话，然后那句话变成了石头里的空洞。
“你听到了什么？”西娅问。
“它在问我：你叫什么名字？”
乔尼接口道：
“它的问句格式匹配古术士呼名仪式第一阶段。建议谨慎回应——这可能是契约前提。”
诺尔没有回答它。
她只是静静地，张开手，把护核放在那块平台中央。
护核亮了——亮得比任何一次都强烈，像是被一句话点燃。
艾尔温没有说话。
他只是低头，在地图的边缘角落写下一句：
“她开始愿意说出自己的名字了。”
那块塌陷的石台像是一个古老的问答席。
护核发光的瞬间，没有剧烈的震动，也没有术式反应，只有一道极细的光痕在石缝中缓缓浮现，延伸至诺尔的脚边——像某种“书写准备状态”。
艾尔温靠近几步，没有打断。
他知道，现在说什么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她是否愿意开口。
诺尔站在那道光前，低下头。
她没有立刻说话。
护核在她手里微微发热，像是某种等候己久的笔。
她像是犹豫，又像是等待某种确定感从心里浮出。
“我……”她低声开口。
“我不是谁的替代品，不是哪个术士制造出来的复制品，也不是谁忘记名字的孩子。”
她慢慢蹲下，把护核放在地上那道光痕起点的位置。
“我没有证据，也没办法证明。”
“但我知道——我在听这个世界，它也在听我。”
“所以……”她轻轻吐出一口气，像终于从某种悬而未决的结构中走出，
“我不是‘没有名字’的人。”
“我只是——还没有写下那个名字。”
护核发光时，布丁一度停止震动。乔尼在后台低声更新：
“语认记录写入中。该声明具备命名初始条件。”
那一瞬，整片塌陷平台的石缝中浮现出一道道微弱的符光。
像是数不清的线条从石层深处回应她的声音，不是发亮，而是“醒来”。
布丁记录下的术语浮在空中：
「语言结构响应 · 启动回声同步 · 标记通路建立」
西娅屏住呼吸。
艾尔温也不说话，只是慢慢将地图翻到背面，那张己经几乎写满边角的纸页此刻自行泛起一层薄薄的“语素感应纹”。
那是术士之间用来彼此确认“有人回应了你”的记号。
而这次，回应的是她。
天色还没黑，但整个平台像进入了傍晚一样的静谧。
没有风，没有鸟，也没有布丁发出的任何机械音。
只有护核，安静地躺在石面上，亮着。
像一个刚被书写过的名字，正等待着第二次被提起。
诺尔回头看了他们一眼。
眼神不再飘忽，不再怀疑，也不再试探。
她轻轻说了一句：
“我想继续走下去。”
艾尔温点了点头。
“那就走吧。”他说，“你的名字——我们一起去写完它。”
西娅露出微笑：“终于要有一条，属于你自己的线了。”
乔尼适时补一句：“希望这条线不会像你们走过的大部分路那样歪歪斜斜。”
西娅朝它翻了个白眼。
他们收拾好工具，将石台上的线痕记录存入布丁的记忆芯核中，确认语轨同步完成。
临走前，诺尔回头望了一眼那块平台。
它己恢复沉静。
就像刚才的一切从未发生——但她知道，它记得她来过。
布丁胸口最后亮起一串系统提示：
「语言路径标记 · 永久保存」
“她写下的不是名字，是被世界记住的意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