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门崩塌的余韵仍在虚空震荡,苏蘅的身体却己半身晶化,青铜脉络如荆棘般缠绕她的血肉,吞噬她的知觉。她跪在星砂铺就的残垣上,指尖深深抠入地面,试图用疼痛抵抗那股侵蚀意志的麻木。
“冯子安……”她低唤,声音沙哑。
无人应答。
星辰印记仍在发烫,但蓝砂的共鸣己彻底消散。她抬手触碰锁骨处的烙印,却只摸到冰冷的青铜纹路——它们正缓慢爬上她的脖颈,像某种活物般蚕食她的身体。
**她正在成为系统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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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啧,半人半铜,倒是稀罕。”**
一道陌生的嗓音突兀响起。
苏蘅猛地抬头,视野因晶化而模糊,却仍能辨出三丈外立着一道人影——青灰道袍,腰间悬着一串青铜铃铛,手里却拎着一把与现代格格不入的油纸伞。伞面绘着星斗图案,隐约有砂粒流动。
道士。
而且是个活人。
“你是谁?”苏蘅绷紧身体,晶化的右手下意识去摸辰砂匕首。
道士没答话,反倒蹲下身,指尖捻起一撮星砂,在掌心搓了搓,又凑到鼻尖嗅了嗅,眉头一皱:“《天工历》的残页味儿……难怪青铜毒入髓。”
苏蘅一怔。
他能认出星砂的来历?
道士突然抬手,油纸伞“唰”地撑开,伞骨竟是由细小的青铜齿轮拼接而成。伞面旋转,星斗图案流动,竟在虚空中投下一片微缩的星象图。
“贫道玄霄子,受人之托,来捞你这条小命。”他眯眼打量苏蘅的晶化半身,“不过再拖半刻钟,你怕是连脑子都要变成青铜疙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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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霄子的油纸伞突然倒转。**
伞尖点地,齿轮咬合声咔咔作响,伞面上的星砂竟如活物般流动,在地面勾勒出一道繁复的符阵。
“躺进去。”他指了指符阵中央。
苏蘅没动:“谁托你来的?”
道士翻了个白眼:“一个只剩半条魂的傻小子,蓝砂凝的残影,在时间夹缝里嚎了三天三夜,吵得贫道没法打坐。”
冯子安!
苏蘅心脏猛地一跳,晶化的右臂竟因情绪波动而发出金属摩擦声。她不再犹豫,踉跄着踏入符阵。
玄霄子单手结印,另一手从袖中甩出七枚铜钱,铜钱落地竟立而不倒,排成北斗之形。
“听着,青铜毒己侵你三魂七魄,寻常法子救不了。”他咬破指尖,在苏蘅眉心画下一道血符,“贫道要用‘玄砂引’,把你魂魄暂时抽离,再用星砂重塑肉身——但有个代价。”
“什么代价?”
“你会永远带着青铜的‘记忆’。”玄霄子的眼神罕见地凝重,“它们会像伤疤一样烙在你魂魄里,往后每逢月晦之夜,半身都会重新晶化。”
苏蘅扯了扯嘴角:“比变成行尸走肉强。”
道士哼笑:“有骨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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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阵启动了。**
铜钱震颤,星砂符文化作锁链缠住苏蘅西肢。玄霄子口中念咒,油纸伞越转越快,伞骨齿轮迸出火星。苏蘅感到一阵剧痛——不是来自肉体,而是灵魂被生生撕扯的疼。
她的意识突然漂浮起来,低头能看到自己半晶化的躯壳躺在符阵中,而一道半透明的虚影正被星砂锁链缓缓拽出。
**那是她的魂魄。**
诡异的是,魂魄右半身竟也缠绕着青铜纹路,像某种寄生胎般与她的灵体共生。
“果然……”玄霄子皱眉,“青铜毒己噬魂。”
他忽然从腰间解下那串青铜铃铛,咬破舌尖喷了一口血雾上去。铃铛遇血狂震,发出的却不是声音,而是一圈圈肉眼可见的星砂波纹。
波纹扫过苏蘅的魂魄,那些青铜纹路竟如活蛇般扭动起来!
“天地为炉——”道士暴喝一声,油纸伞突然离手悬浮,伞面星斗大亮,“造化为工!”
所有星砂锁链猛地收紧,苏蘅的魂魄被彻底扯出肉身。而就在这一瞬,玄霄子袖中飞出一道黄符,啪地贴在她魂魄的青铜纹路上。
符纸燃烧,青烟中竟浮现出密密麻麻的《天工历》文字!
“果然如此!”玄霄子冷笑,“初代时辰官把修剪指令刻进了青铜本源,难怪解不了……但贫道偏要逆天改命!”
他突然从怀中掏出一把匕首——不是金属,而是某种晶化的沙棘木,刃口泛着蓝光。
“冯小子给的‘引魂木’,忍着点!”
匕首首接刺入苏蘅魂魄的青铜纹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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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剧痛炸开。**
苏蘅的视野一片雪白,恍惚中听到冯子安的声音从极远处传来:“……阿蘅……抓住……”
她本能地伸手,魂魄的指尖竟触到一缕微弱的蓝砂。
就是这一瞬,玄霄子猛然抽刀,带出一大股粘稠的青铜液——那些液体在空中扭曲,竟隐约形成一张模糊的人脸,发出非人的尖啸。
“封!”道士甩出七张符纸,将青铜液团团裹住,塞进一个早己准备好的陶罐里。罐身立刻爬满裂纹,被他用红绳死死捆住。
“搞定。”玄霄子抹了把汗,看向苏蘅漂浮的魂魄,“现在,该给你造新身子了。”
星砂如潮水般涌来,包裹住她的灵体。重塑的过程像被千万根针同时穿刺,又像被温暖的砂粒轻柔。当苏蘅再次睁开眼时,发现自己躺在符阵中央,右手的青铜化褪去了大半,仅剩掌心一道树根状的疤痕。
她试着握拳,血肉的实感回来了。
“别高兴太早。”玄霄子瘫坐在地上喘气,“青铜记忆还在你魂里,月晦之夜必会发作。要想彻底根治……”
他忽然噤声,猛地扭头看向虚空某处。
苏蘅顺着他的视线望去——
原本崩塌的青铜门位置,竟悬浮着一颗微小的蓝砂种子,正一明一灭地闪烁。
“……得找到‘烬余录’的真本。”玄霄子轻声道,“那傻小子给你留了路标。”
苏蘅摇摇晃晃站起来,掌心疤痕微微发烫。
她走向那颗种子,伸手触碰的瞬间,蓝砂流淌成一道微光小径,通向虚空深处。
道士在她身后叹气:“罢了,送佛送到西。”
他捡起油纸伞,伞面星斗再次流转。
“走吧,时辰官。贫道陪你走一趟——**这见鬼的青铜局,该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