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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前的运河泛起森冷雾气。冯子安攀着湿滑的石壁，艰难地爬上岸。左肩的伤口又渗出血来，将本就湿透的衣衫染成暗红。每一次呼吸都像有刀子在胸腔里搅动，但他不敢停下——远处犬吠声越来越近。
借着雾气的掩护，他蹒跚地穿行在熟悉的小巷中。东城的这片区域他闭着眼睛都能走——五年前刚入锦衣卫时，他就是在这片街区巡夜。转过三个弯，跳过一道矮墙，他来到一间不起眼的民宅前，用特定的节奏叩响门板。
门开了一条缝，一张满是皱纹的脸警惕地探出来。老眼昏花的张婆子看清来人后，倒吸一口凉气："冯大人？您这是..."
"别声张。"冯子安强撑着挤进门，"后面有追兵。"
张婆子麻利地闩上门，扶他进屋。这间看似普通的民宅实则是锦衣卫的暗哨，张婆子的儿子曾是冯子安麾下的总旗，去年在追查白莲教时殉职。
"得换身衣服..."冯子安靠在墙边喘息，"还要些金疮药。"
张婆子翻箱倒柜找出一套粗布衣裳和半瓶药粉："大人先将就着，老身这就去请郎中。"
"不行！"冯子安抓住她的手腕，"现在满城都在抓我，不能连累你。"他咬着牙脱下血衣，将药粉撒在伤口上，顿时疼得眼前发黑。
张婆子帮他包扎好，忧心忡忡地问："大人要去哪？老身虽年迈，还能帮上一二。"
冯子安思索片刻。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北镇抚司衙门内有他的一处密室，是上任镇抚使私下告诉他的，连林振岳都不知晓。
"劳烦婆婆去北镇抚司后巷，找一个叫李三的杂役，就说'城南张家的杏子熟了'，他会明白。"
张婆子匆匆离去。冯子安强迫自己吃下半个冷馒头，保持体力。窗外的天色渐渐亮起，雾气散去，街上开始有了人声。每一次脚步声接近，他都绷紧神经，手按在从张婆子厨房顺来的菜刀上——他的软剑早己在逃亡中遗失。
终于，张婆子带着一个驼背老头回来。李三一见冯子安就跪下了："大人！衙门里都说您勾结倭寇，林大人下了海捕文书..."
"放屁！"冯子安气得伤口又裂开，"林振岳才是勾结佛郎机人的叛徒！"
李三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小的不信那些。大人待我们这些下人一向宽厚，小的愿效死力。"
冯子安心中一暖。李三是北镇抚司的老杂役，平日负责打扫档案库，因驼背貌丑常被人轻视，只有冯子安会正眼看他，偶尔还给他带些酒食。
"我要回衙门。"
李三瞪大眼睛："这...太危险了！林大人派了人日夜守着您的值房..."
"不是值房。"冯子安凑近他耳边，"是档案库地下的那间暗室。"
一刻钟后，冯子安扮作驼背老仆，跟着李三混进了北镇抚司的侧门。守卫见是熟悉的杂役，随便扫了眼就放行了。档案库位于衙门最深处，平日少有人来，此刻更是寂静无声。
"大人稍等。"李三在档案架后摸索片刻，一块看似固定的地板悄然滑开，露出向下的阶梯，"下面有干净被褥和水，小的晚些再来送饭。"
冯子安感激地拍拍他的肩，忍着伤痛爬下阶梯。暗室不大，但干燥通风，墙角摆着一张简易木床，还有桌椅和灯烛。最令人意外的是，墙上挂着一幅详细的大明疆域图，上面标注着各处卫所和秘密哨点。
点燃油灯后，冯子安发现桌上竟整齐码放着一摞文书，最上面是份标着"赤霄"二字的密档。他心头一跳——这分明是有人特意为他准备的！
翻开密档，里面记载的正是他父亲冯明远当年调查"赤霄计划"的始末。越读越是心惊——原来早在二十年前，嘉靖帝还是兴王时，就有方士提出以"赤精石"为引，配合天象变化，可炼制长生不老药。但这个计划被先帝正德叫停，相关方士遭到清算。
"难怪陛下对此事如此关注..."冯子安喃喃自语。
继续往下看，一份私人笔记引起他的注意。那是父亲的笔迹："十月十五，得婴于东海，身有金光，异于常人。此子或为破局关键，当视如己出..."
冯子安的手开始颤抖。十月十五是他的生辰，而"得婴于东海"是什么意思？"视如己出"？难道他并非父亲亲生？
一阵眩晕袭来，他扶住桌沿才没摔倒。左肩的伤口不知何时又开始流血，鲜血滴落在笔记上，晕开了墨迹。冯子安慌忙去擦，却不小心碰翻了灯台。油灯滚落在地，火苗蹿上桌腿，他急忙用衣袖扑打。
慌乱中，他的血抹在了桌底一个隐蔽的铜钮上。令人惊讶的是，血液接触到铜钮的瞬间，竟泛起一丝微弱的金光！紧接着，墙上的疆域图突然滑向一侧，露出一个暗格。
冯子安顾不得肩伤，踉跄着扑向暗格。里面放着一个铜匣，匣盖上刻着北斗七星的图案。他颤抖着打开铜匣——里面是一张泛黄的羊皮纸，上面画着奇怪的机械结构和一行小字："北辰之锁，血脉为钥"。
"这就是第二张海图？"冯子安仔细端详着图纸上的结构，这分明是某种精密机关的分解图！联想到那句话，难道开启浑天仪需要特定血脉？
他低头看着自己仍在渗血的伤口，回想起血滴在铜钮上泛起的金光。一个可怕的猜想浮上心头——他的身世，或许与北辰岛上的浑天仪有着某种联系！
暗室的门突然被轻轻叩响。冯子安警觉地收起铜匣，抄起一根木棍躲在门后。
"大人，是我。"李三的声音，"出大事了！"
冯子安打开门，李三跌跌撞撞地冲进来，脸色惨白："林大人带人搜查了整个衙门，说您私通倭寇的证据确凿，要抄您的家！更可怕的是..."他咽了口唾沫，"有人在护城河里捞到了一具尸体，穿着您的衣服，脸被鱼啃得面目全非...现在满城都传您畏罪自尽了！"
冯子安冷笑："好个林振岳，这是要坐实我的罪名。"他思索片刻，"李三，你可知道我父亲——冯明远大人当年在京城可有私宅？"
李三挠头："冯大人好像在西城有处宅子，后来被抄没了...对了！现在那宅子归了严府，就是严嵩倒台前住的别院。"
严府？冯子安眼前一亮。严如霜说过，她祖父将第二张海图藏在某处...莫非就是那宅子？
"李三，帮我个忙。"冯子安从怀中取出苏蘅给他的半截银簪，"去城南的'聚宝斋'，找掌柜的看这个，就说'陈掌柜要的货到了吗'，他会给你一包东西。带回来给我。"
李三领命而去。冯子安重新研究起铜匣中的图纸。那些精密的齿轮和杠杆结构，明显不是中土工艺，倒像是西洋玩意儿。联想到阿尔瓦雷斯对海图的执着，佛郎机人很可能知道浑天仪的秘密。
傍晚时分，李三带回一个包袱。里面是冯子安早先在聚宝斋定制的易容用具——人皮面具、染发药剂等。作为锦衣卫，他早就为自己准备了多个身份以备不时之需。
"还有件事..."李三欲言又止，"今早有个红毛夷人到衙门找林大人，两人闭门谈了很久。小的偷听到几句...说什么'混血儿'、'飞鹰队'之类的..."
冯子安立刻想起那个在巷战中用火铳打伤他的混血青年。"他们还说了什么？"
"好像提到什么'钥匙'...说必须赶在'月圆之夜'前找到。"李三努力回忆，"对了，还说'那女人带着图往泰山去了'。"
冯子安握紧拳头。苏蘅有危险！阿尔瓦雷斯显然己经派人追踪她了。但眼下他必须先找到第二张海图，才能解开浑天仪的秘密。
夜深人静时，冯子安易容成一个满脸麻斑的中年商人，跟着李三混出了北镇抚司。分别前，李三塞给他一把匕首："大人保重。小的这条命是您救的，随时听候差遣。"
严府旧宅位于西城的一条僻静胡同。虽然严嵩倒台后宅子被抄没，但因闹鬼的传闻，一首无人敢住，荒废至今。冯子安翻墙入院，只见荒草丛生，蛛网密布，昔日的雕梁画栋早己斑驳不堪。
据李三所说，严嵩晚年常住西厢房。冯子安借着月光摸到西厢，推门而入。屋内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