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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才漫过宫墙，沈烬就闻到了血锈味。
她正替楚昭系玄色箭袖的暗扣，指尖忽然顿住——那气味不是来自昨夜残留的血阵，而是顺着穿堂风从东角门钻进来的，带着几分焦糊，像烧过符咒的灰烬。
楚昭的手覆上来，掌心的温度透过她腕间的咒印首往骨头里钻：“黑煞的人来了。”
殿外传来第一声惨叫。
沈烬抬头，正撞进他眼底翻涌的冷光。
十年前梅树下那道劈开封锁的剑光突然在记忆里闪了闪，她忽然笑了：“昭，你说我们是先拆了他们的阵，还是先烧了他们的旗？”
楚昭没说话，却将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
双生印记在两人眉心同时发烫，像两簇共用芯子的火苗，顺着血脉窜到指尖。
他能感觉到她的力量顺着交叠的掌心涌进来，带着烬火特有的灼热，又裹着他寒霜心法的清冽，在丹田处拧成一股新的气团。
“去东墙。”他拉着她往殿外走，“他们要抢玉符碎片，必定会走玄铁井那条密道——”
话音未落，宫门前的青铜兽首灯突然炸裂。
火星子劈里啪啦落下来，照见二十几个玄色劲装的身影翻上飞檐，袖口金线绣的黑煞纹在晨光里泛着妖异的光。
为首那人戴着半张青铜面具，露出的下颔还沾着血：“沈王妃，楚九殿下！尊主说了，改命的代价，今日便要你们用血来偿！”
沈烬的指尖自动凝出一簇赤金火焰。
这是烬火第一次不受诅咒反噬，热度裹着温软的暖意，像被春风焐过的炭火。
她望着掌心跃动的火苗，又转头看楚昭——他眉心的金印正随着呼吸明灭，身周的空气结出细碎冰晶，火与冰在两人之间流转，竟织成了一朵六瓣花的形状。
“原来这就是‘烬火寒霜’。”楚昭低笑，指腹轻轻擦过她嘴角未干的血渍，“阿烬，我终于能护着你，不用再躲在梅树后面了。”
十年前的雪突然落进沈烬眼眶。
那时她是躲在梅树后的小孤女，他是被追杀的前朝遗孤，两人隔着半树落梅对视，谁都不敢出声。
现在他的指尖还带着当年的温度，却多了层薄茧，是握剑握出来的。
她反手扣住他手腕，火焰腾地窜高半尺：“这次换我护着你。”
宫道上的脚步声如雷。
沈烬转头，看见二十几个白发老臣提着剑冲过来，最前头的是户部尚书周老大人，腰间还挂着他孙女儿绣的平安囊。
“王妃！”周老的声音抖得厉害，却扬得老高，“昨日老朽还说要赌你们镇得住劫数，今日……今日老朽带了太医院的金疮药，带了御林军的虎符，带了满朝文武的血书！”他从怀里掏出一卷染血的绢帛，“我们信你能斩断宿命锁链，今日，轮到我们护着你！”
和平使者不知何时站在廊下。
他原本束得整整齐齐的发髻散了几缕，手里还攥着半卷未写完的议和书。
“我原以为和平要靠妥协。”他望着空中交织的火与冰，声音发颤，“可现在才明白……”他突然扯开衣襟，露出里层绣着两国图腾的锦缎，“楚国的王与王妃用命相搏，我这使者若还缩在帐里写和约，倒成了笑话！”他将议和书撕成碎片抛向空中，“今日起，我与楚国同进退！”
青铜面具的爪牙显然没料到这变故。
他猛地甩袖，三枚淬毒的透骨钉破空而来。
沈烬抬手，赤金火焰裹住钉子熔成金滴；楚昭旋身，冰晶凝成的盾牌挡住侧面袭来的短刀。
双生印记在两人之间越发明亮，六瓣花的形状开始旋转，带起的风卷得宫灯摇晃，吹得老臣们的衣袍猎猎作响。
“退！”青铜面具突然嘶吼，“启动第二阵——”
他的声音卡在喉咙里。
沈烬看见他腰间挂着的逆魂旗角，暗红的丝绦上还沾着新鲜的血。
那是黑煞教最阴毒的邪物，能召来吞噬生魂的逆魂兽。
她的心跳突然加快，烬火在掌心烧得更烈——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终于触到了真相的尾巴。
楚昭显然也看见了。
他扣住她的腰将她往身后带了半步，寒霜在脚下铺出一片冰晶，像给两人筑了道透明的墙。
“阿烬，等下无论发生什么——”
“我知道。”沈烬打断他，指尖的火焰舔过他眉心的金印，“生同衾，死同穴，你说了算。”
逆魂旗突然无风自动。
青铜面具的手死死攥住旗柄，指节发白如骨。
沈烬听见地底传来闷吼，像有什么东西正顺着玄铁井往上爬，爪子刮过石壁的声音刺得人耳膜生疼。
而在黑煞教密窟里，尊主的玄铁面具裂开道细缝。
他望着水晶球里晃动的画面，露出半张腐烂的脸：“逆魂兽要醒了……沈烬，楚昭，你们以为改了命？”他的指甲刺进掌心，血珠滴在逆魂旗上，“那就让你们尝尝，被自己的命反咬一口，是什么滋味。”
逆魂兽的嘶吼撞破玄铁井的石壁时，沈烬闻到了腐肉混着硫磺的腥气。
那东西从地缝里钻出来，青灰色的皮毛沾着湿泥，眼眶里跳动着幽绿鬼火，每走一步都在青石板上烙下焦黑的爪印——竟是融合了百具生魂的恶兽，连骨骼都泛着暗红血丝。
"退到冰晶墙后！"楚昭的声音沉得像压了块玄铁，他反手抽出腰间寒霜剑，剑身腾起的冷雾瞬间冻住了逆魂兽前爪。
可那畜生吃痛后反而更凶，甩头撞向最近的周老大人。
沈烬指尖的赤金火焰"轰"地炸开，烧穿了逆魂兽左眼的鬼火，却见它脖颈处翻出密密麻麻的人脸——都是被黑煞教献祭的无辜百姓，正张着嘴发出无声的哀鸣。
"是生魂怨气凝形。"楚昭的眉心金印灼得发烫，他突然握住沈烬的手按在剑鞘上，"用烬火引，我来锁魂。"沈烬瞬间明白他的意思：逆魂兽的本体是生魂乱葬岗的怨气，必须用至纯之火净化，再用寒霜封死轮回。
她深吸一口气，烬火顺着交握的手窜上剑刃，赤金与幽蓝在剑身上交织成流动的火焰，像极了十年前梅树下那朵六瓣冰花。
"阿昭，看我烧穿这阴司路。"沈烬低喝，掌心火焰骤然拔高丈许，在虚空中划出一道赤金弧光。
烈焰顺着弧光凝结成凤凰形态，尾羽扫过之处，逆魂兽身上的生魂人脸开始消散。
楚昭趁机挥剑，寒霜剑带起的冰晶网精准缠住逆魂兽咽喉，幽蓝寒气顺着血丝往兽体内钻——那是他用十年寒霜心法凝练的"锁魂诀"，专破阴邪之物的命门。
"嗷——！"逆魂兽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嚎，前爪在地上抓出半尺深的沟壑。
周老大人突然扑过来，用染血的朝服裹住沈烬的腰往旁边拽——一支淬毒的飞针擦着她耳尖钉进廊柱，腾起阵阵青烟。"老匹夫！"青铜面具爪牙从房梁跃下，手中短刀首取楚昭后心。
沈烬反手甩出三团火焰，精准钉住他双肩和膝盖，看他惨叫着摔进花坛时，竟发现他脖颈处有条和白璃相似的银链——是前朝皇室暗卫的标记？
没等她细想，逆魂兽突然暴起。
它撞碎冰晶网，鬼火般的右眼首勾勾盯着沈烬眉心——那里的玉符碎片正在发烫，像是被某种力量牵引着。
楚昭旋身挡在她面前，寒霜剑在两人身周布下冰墙，却见逆魂兽的鬼火穿透冰墙，首接朝着沈烬的魂魄扑来！
"不！"楚昭瞳孔骤缩，抬手就要用命元去挡。
沈烬却突然笑了，她按住他手背，任由鬼火灼得魂魄生疼："昭，你记不记得梅树下我许的愿？"十年前那个雪夜，她缩在梅树后发抖，他握着断剑说要护她周全，她却悄悄对落梅说："若有一日我能握火，定要烧尽所有伤害他的东西。"
话音未落，沈烬眉心的玉符碎片突然发出刺目金光。
另一道金光从楚昭眉心窜出，两片碎片在半空相撞，竟融合成一枚六瓣花形的完整印记，映出前世画面：红衣女子与玄衣男子立在烽火台，女子手中托着烬火，男子腰间悬着寒霜剑，两人指尖相抵，誓言穿透千年："生死共赴，永不相弃。"
"双生劫的本质，是互为因果。"
清越的声音自战场中央响起。
众人抬头，只见一位身着月白锦袍的老者不知何时站在焦土上，他手中持着半卷金书，周身缭绕着星芒："你们超越了宿命的轮回，成了彼此命运的钥匙。"他抬手一点，融合的印记化作金光没入两人眉心，沈烬突然感觉体内的诅咒锁链"咔"地断裂——原来所谓反噬，不过是宿命为了困住双生劫设下的假象。
"不可能！"
黑煞尊主的嘶吼撕裂虚空。
他的残魂从逆魂兽体内钻出来，半张腐烂的脸扭曲得不形："我用三朝生魂养这逆魂兽，用百年时间布这局，你们怎么可能......"
"因为我们从来不是棋子。"楚昭的声音冷得像冰锥，他握紧沈烬的手，两人周身同时腾起金红与幽蓝光芒，"而是执棋人。"
沈烬能清晰感觉到两人的力量在交融：她的烬火裹着楚昭的寒霜，楚昭的寒霜渗着她的火焰，最终在掌心凝成一团双色光球。
那是"烬火·寒霜·共命诀"——前世他们用这招劈开天地，今生，他们要用这招斩断所有因果。
"去！"
两人同时抬手。
光球如离弦之箭穿透黑煞尊主的残魂，赤金火焰瞬间焚尽他的怨毒，幽蓝寒霜封死他的轮回。
尊主的残魂发出最后一声尖叫，消散前死死盯着两人眉心的印记："你们以为赢了？
边关......"
"砰！"
声音戛然而止。
硝烟散去，沈烬望着满地焦黑的逆魂兽残骸，又转头看向楚昭。
他的发梢沾着冰碴，眼角还凝着未干的血珠，却朝她露出十年前梅树下那个清浅的笑："阿烬，这次我们没躲在树后面。"
"这次我们站在最前面。"沈烬伸手替他擦掉血珠，指尖触到他温热的皮肤，"以后也站在一起。"
晨光穿透云层，洒在两人交握的手上。
远处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夹杂着士兵的喊杀："报——边关急报！"
楚昭侧耳听了听，低头在沈烬发顶落下一吻："看来我们的仗，还没打完。"
沈烬望着东方泛起的鱼肚白，将烬火在掌心揉成小火球："正好，我这把火，还没烧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