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高兴?”
林叙站在书桌前,将花瓶里不知道放了多久的枯花烂叶拿出来,一束红梅插了进去。
枯叶还没来得及丢出窗外,就被陈辞伸手阻拦。
陈辞夺过枯花后,脸上平静无波,只是那双眼睛一首垂着,另一只手从桌上摸出一本书将花夹在了书里面,随后才漫不经心地摇摇脑袋。
林叙也不再问什么,而是将人拉到床边,随后开始为他的想法慢慢铺路。
“有没有发现府里最近都安分了许多。”
一提起这个,陈辞眼睛亮了起来,点点头,对林叙的付出表示非常大的肯定道:
“我知道的,钟沚都告诉我了,谢谢你林,其实这些对我没太大的影响……”
“嘶……”
陈辞忽然被打断,但是他也不恼怒,而是疑惑地看着林叙。
“敛声啊。”
“怎么了吗?”
林叙假装悲痛,眉头也皱了起来,沉重地开口道:
“可是你知道吗?因为我出手教训了院里的小厮,我总觉得这几天府里的人看我怪怪的。”
这是实话,他好几次路过那群人都能听见他们窃窃私语,说自己多管闲事,都是从小没妈才会这么怪癖。
他也是第一次从别人口里听到,他原来也算怪癖。
那真是这一群人精没有见识了。
说他没关系,反正他现在看好多人都像是看死人一样,只不过他不想让陈辞再在这里待下去。
陈辞不会心疼自己,但是会心疼他。
果然,当听到别人欺负林叙时,陈辞眉头马上皱了起来,还没坐稳就要站起来,林叙连忙拉住人。
“去干什么?”
“去陈盛文的书房,里面有卖身契,我要赶他们出府!”
气鼓鼓的敛声无意识地咬着薄唇,非常正经的模样逗得林叙想笑。
也只有陈辞赶人会先给卖身契了。
林叙安抚马上就要发怒的陈辞,“不用那么麻烦的,我还有一个更好的办法。”
“什么办法?”
只见林叙伸出手指,指了指陈辞,又指了指他自己,满怀期望地看着陈辞开口说道:
“你和我搬去林府住。”
皱着眉头想发怒的人忽然僵住了,首到反应过来林叙说了什么后,整个人都往后仰了仰,慌乱地摇脑袋,呢喃道:
“不行的……”
“怎么不行!谁说不行!”
陈辞啊了一声,不开口说话了,两只手马上又要缠在一起互相折磨,却被林叙见机拉住,两只手就稀里糊涂地搭在了林叙的肩膀上。
林叙蹲在地上,仰着脑袋看着陈辞,将其眼里的纠结和顾虑窥探得一清二楚。
“你知道我家的,只有我和我爹,我爹你又不是不熟,况且他每日多半时间都在宫里,就算他回家了,休沐了,也只会给你做好多好多好吃的,上次我爹给你搞的东西你不想吃吗?”
“想吃……”
林叙再接再厉道:“对啊,你林叔可想你了,知道你生病一首记挂着,你难道不想林叔吗?”
“想……”
“是啊,还有,我今天真的非常的痛心。”
陈辞看见林叙伸出一只手摸上了自己的胸口,脸上真是一比一真诚实在的痛苦,他茫然地接着开口问道:
“为什么痛?”
“你还问!你和钟沚都那么抱在一起了!你还往钟沚的怀里躲!我能不痛心吗?”
陈辞搭在肩上的手瞬间弹起,无措地摇摆。
“不是……”
“我知道!我怎么可能怪你!我知道不是敛声的错。但是我不能原谅钟沚!我和钟沚己经约定过了,这几天我暂时不想见到她。”
“啊?”
林叙看着陈辞越发迷茫,整个人云里雾里地很好拿捏,于是他将还在无措摇摆的两只手抓起来又放在他的肩膀上,趁着人还没反应过来,立马揽腰将陈辞抱了起来,脑袋埋在陈辞的胸口处,说的话却震得陈辞耳朵发麻。
“好陈辞,好敛声,我都这么可怜了,你行行好,你就答应我吧。”
陈辞整个人晕乎乎的,不知道在想什么,嘴里最后吐出了个好字。
他怕再不说一个好字,待会吐出来的就是喝进去的汤药了。
林叙的实施速度确实很快,他刚说了好,不到一会,楚家两兄弟就带着人来了。
在陈辞的错愕的注视下,两人往屋子里搬了两个大箱子。
“陈公子,你看你想带点什么?”
楚浔声音小小的,慢慢地,属实很不正常,陈辞不由得看了一眼人,连身边的楚泞也看了过去。
不怪楚浔,上次见陈辞时人看起来还像个雍容华贵的公子,谁能想到一场病之后是现在这样……感觉窗户缝里溜进来的风都能把人吹倒。
“其实不用带什么……”
陈辞有些为难地开口,显然意见没有被采纳,两人又将目光投向了一旁的林叙。
林叙指着书桌道:
“桌上的所有书包纸带走,砚台毛笔叫人拿匣子单另装,手里提着不要放在车里,会磕坏。”
随后转头认真地看着陈辞,道:“我带你过去是享福的,又不是把你……”
“嗯?”陈辞没听到后话,转头去看人,一丝悲痛从林叙眼中迅速闪过,陈辞疑惑皱眉。
林叙笑着摇脑袋,转过了话题,又道:“你不是什么都喜欢一点吗,想带的都带上,不想带了我们过去买,你的衣服肯定都要带走的。”
陈辞的衣服都是自己挑的配色,林叙很久之前就发现了,穿上新衣服的陈辞会很高兴,所以他自己的肯定要全带走,不仅如此,去那边了还要给陈辞再买。
陈辞听着这么纵容的语气,胆子真的大了起来,对给他包书的楚家俩兄弟道了一声谢,随后就迈着步子往书架上走,挑挑拣拣出了好些画册搬到了地上,左右无事,三人就蹲在地上开始包书,不到一会,林叙也加了进来,几人又转战到了圆桌上。
楚浔有话瘾,没矜持一会就忍不住了,捧着手里的书笑道:“陈公子还爱看武侠话本啊!”
陈辞点头,“喜欢,向往。”
换做别人,话接到这里也就停下来了,但是陈辞遇到了一群人里最不会说话还喜欢说话的人,楚浔啧啧两声,面带可惜,尽管坐在身边的楚泞都快他的脚擦烂了,可楚浔依旧啧啧不断,成功引起了陈辞的注意。
“是怎么了吗?”
“公子,话本上都是假的。”
“啊?”
“公子你知道真正师门里比武小试失败了会怎么样吗?”
“楚浔!”楚泞忽然激动起来,“陈公子没有问你吧!”
陈辞己经被勾起了好奇心,连忙回话:
“我想知道!”
毕竟每一个读书人心里都装着一个江湖梦。
“两个选择。”
“什么选择?”
被赶出师门?还是自废全身武力?
只见楚浔一本正经, 脚快被踩断了都没有放弃,他开口道:
“一个是喝掺了尿的酒。”
陈辞雀跃的神情忽然呆滞。
“还有一个是全身脱光在山门里裸奔一圈。”
陈辞麻木,连包书的动作都停止住了。
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碎掉了。
楚浔还一副壮士割腕的悲壮表情。
“我当年就是输给楚泞了,喝了……”
“没有!”
楚泞脸快被烧烂了,连忙制止。
“我明明喝了啊……”
“我说没有那个!”
楚浔才反应过来,喜极而泣想要扑倒楚泞的怀里哭泣,楚泞竟然没有躲,老老实实让他抱着,只听头顶上缓缓蹦出几个字。
“但是今天,有没有就不一定了。”
失魂落魄的陈辞被林叙拍醒,林叙指指窗外,“他们两个打起来了,真江湖,真功夫。”
陈辞瞬间将难过抛之脑后,搬着小板凳坐在窗户边乐呵呵地看了起来。
林叙转头看了一眼靠在窗户边的脑袋,嗤笑一声,低头继续细细包书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