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子的热气瞬间浇了凉水,眼睛也恢复清明,看见陈辞捂着手臂,连忙扔掉东西去捧林叙的手。
“敛声,敛声,对不起,对不起,我该死,敛声我该死,我糊涂了。”
陈辞伸着手,手臂上鲜血淋漓,林叙看得首心慌,再也顾不上发疯找死了。
陈辞淡定地从匣子里拿出个小瓷瓶扔给林叙,林叙立马抖着手给陈辞开始上药。
他像没有痛觉一样,脸上现在也没了痛苦的表情,平静地盯了林叙好久,最终开口。
“我死了吗?”
“我最后是死了对吗?”
上药的手一抖,倒多了金疮药,陈辞吃痛嘶了一声。
林叙低着脑袋,麻木地点头
“我把你害死了。”
陈辞却不惊讶,甚至还点了头。
他还想说些什么,可身体实在撑不住了,今天一惊一吓,脑袋己经疼得厉害。
“你说了,这些是梦,况且灭门一事不会发生,后来的所有也不会发生。”
“这种结果,不会存在。”
“我保证,我可能会病死,老死,被别人冷言冷语羞愧愤怒而死,但绝对不会被你逼死。”
陈辞其实还想说,如果你想逼死我 ,那我就先想办法把你弄死。
但狠话没来得及说出口,林叙就焦急地捂住了他的嘴。
人眼睛红红的,看起来生气又委屈。
陈辞笑了笑,洒脱开口:
“我不想你死,你也不准找死,否则……”
陈辞一时半会还想不到什么能威胁林叙的把柄,干脆献祭自身。
“不然我活不过冬天。”
“陈辞!!”
林叙瞪大眼睛,手紧紧抓着人的袖子。
陈辞倒无所谓地耸耸肩。
“我说话很灵验的,不信你大可一试。”
林叙快被气死了,可眼前的人他又打不得,只能把气往肚子里憋。
陈辞潇洒完了,脑袋却越来越昏,他看着林叙脸上表情精彩,并不再像方才那样一片死寂,心里安稳了很多,挥了挥手,赶走了林叙,终于躺在了床上,昏睡一场。
眼前只觉有了一丝丝光亮,脑袋上贴上了一片冰凉,陈辞眉头松动,慢慢睁开了眼。
钟沚点了灯,察觉床上的人醒来,就将汤药端近。
人没吭一句话,默默地把药喝完,钟沚犹豫片刻,从身后掏出一包蜜饯递给了陈辞。
“小孩的吃食,公子要尝尝吗?”
陈辞点头,指尖扒开油纸挑了一块放进了口里,嘴里的苦涩很快就被甜腻盖住,嘴角很难不了。
“谢谢,劳烦你这么晚了还要给我煎药。”
陈辞说罢就要转头取钱匣,钟沚连忙截住,无奈劝道:
“公子,工钱是按月发的,更何况我的任务就是照顾好你,煎药简单,但如果公子想让我少干点活,那就快点好起来吧。”
屋里只点着些许微光,将钟沚的身影晕染得高大许多,也温柔许多。
钟沚年纪大他两岁,可岁月从不败美人,少女只一身轻衣就己惹眼很多,陈辞一时起了疑问,也随后就开口说了出来:
“钟姑娘有没有心仪之人?”
他虽然不是个什么大官,但好歹在陵京能叫上名字,拉红线当月老的事情想必也是做得来的。
可钟沚噗嗤笑了一声,揶揄了一眼陈辞,开口道:
“我这才给公子干了几天活,公子就想赶我走了?”
“那不能够啊!我这会儿也没个看对眼的人,就只对公子上点心。”
果然,人都不能只看表面。
看来这清水宗里,就属许齐的嘴巴不灵活。
两人打趣闹了很久,眼看天色渐晚,陈辞就让人回家了。
现在这陈家后院没以前那么冷清,陈辞给自己掖了掖被子,抿抿嘴,小声说了句好开心。
一想到今天的事情,笑意很快就敛了一大半。
林叙啊。
“都是梦吗?”
可他以往做梦,都是千奇百怪,光怪陆离的梦境。
林叙说的,太符合常理,更像是发生过的事情。
“如果他一早没有察觉那信是我写的……”
那说句实话,按照陈辞的性格,他其实也不会主动提起。
林叙说,他们成亲之后,陈辞就被困在了后院,没有可以书写耗神的物件,林叙也就失去了知道真相的机会。
况且他在最后一封信里,几乎诉说了自己所有的感情,言语坦荡,情感更是不必多说,还到信的最后写了他的名字。
什么都说了,他的性子,以后决计不会再提那封信。
是了,梦中的一切事情,发生的轨迹都非常的符合逻辑。
“如果是我……林家出了事,可我只能用牌子救走另一个人,而让林叙被斩杀……”
陈辞压下心里的烦躁。
“我不会是林叙。”
他不会被任何人裹挟,被他们威胁。
可林叙不一样啊。
“把我带进林府,一定会想尽办法弄死我吧。”
陈辞又深吸一口气。
可我又有什么错呢?为什么救了我又要让我活得那么痛苦?
挣扎,辩解,嘲笑。
暗黄的屋子里最后传出一声轻笑。
只是现在,只是这么一点点的设想,陈辞就己经陷入到了无穷尽的挣扎之中。
那如果,一切是真的,当年真的有一个陈敛声,活得这么悲惨。
或许,他最后会熬不下去,再也开解不了自己。
说不定,会先了解自己?
手从被子里伸出来,在昏黄烛光下显得有些虚。
陈辞使劲握了握,是实的,是存在的。
现在,此刻,都是真的。
陈家没有出事,他也没有嫁给林叙,是不是……他们不会走到那一步。
人终究是不会感同身受的,即使是有可能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只要没有记忆,事情经历事情的情绪感情,那就不会同喜同悲。
甚至会再做辩解,试图纠正自己心里的那个答案。
人,都是这样的。
“一切己过去,一切皆重来。”
陈辞掀开被子从床上下来,缓缓走到了书桌旁,展开一纸,研墨提笔,纸落云烟。
既然这一切都己经被改变了,改变的结果就是给林叙,给他一个机会,那他要做个洒脱人。
现在尚有感知,那一切就按现在的来吧。
不做一枕槐安梦,不落满盘喜皆空
他现在还能确定,他是喜欢林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