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冬后,未央城没了往日喧闹,大街小巷除了屋内门面每日开门营业,其他摊贩皆错开时间挺久入城摆摊一次。
只因冬季天寒地冻的,寻常百姓家里有的连过冬粮草都紧张,更别提过冬的棉衣棉被了。
一些拮据家庭甚至连过冬衣服都没有,一家人共穿那一两套衣物,轮流出门做事。
当第一次驸马将这些说与自己时,楚颜汐是不信的。
毕竟与百官递上来的折子相比,百姓的境遇太过悬殊。
首到南下梅县,亲身体会到百姓生活,才知道真实情况有过之而无不及。
随着楚颜汐旨意下达,未央城百姓过冬补贴银钱皆按旨意发放到百姓手里。
数额不多,至少能暖和一些挨过这个寒冬。
“洛儿你说,本宫忙碌这些年,为何如今却也只能勉强救得这一城百姓?”
楚颜汐立于城墙,望着城中街道,刮过脸颊的寒风凌冽。
沈清洛靠着公主站,无骨似的身子歪歪斜斜不愿用力。
“公主忘了之前说的,凡事尽力即可,实在无能为力,那便只能无能为力,休要难为自己。
你也只是寻常人的身子,不该所有事都压在自己身上。”
“虽是如此,但如今这满朝的腐朽气息,确实该松动松动了。”
“那便松,等来年兵马够了,我陪着公主一起去松土~
可现在,能不能先体谅体谅我这刚恢复些的身子,再站,腿要打颤了! ”
“该!本宫明明帮你捱过两日,你却还要缠着闹,连最后一日的花灯都错过了。”
“公主勿急。兰儿说节前还有,到时绝对能赶得上。”
“还有十多日,到时再说,现下洛儿要帮我拿拿主意。”
“何事?”
沈清洛由着公主扶自己上车,刚坐定便往怀里一瘫。
楚颜汐笑着捏了捏耍赖人的鼻尖,放低声音。
“还不是最近官员身亡还有失窃的事,朝中官员候补我原有了主意,还想把梅县的县丞余文州往前放一放。
奈何丞相不点头,连太后也不同意,执意要用她用的惯的人。”
沈清洛还以为是何大事呢,这么一听无所谓的笑了。
“那是肯定,死的原本就是太后的人,再换人,肯定就默认为以太后为准。
丞相那里更好理解,他怕公主与太后闹的太僵,恐生变故。”
“这些本宫自然都懂,但这是洛儿豁出去给本宫得来的机会,本宫不想就此认输。”
楚颜汐探手揉着沈清洛的窄腰,越说竟觉得有些委屈。
沈清洛被楚颜汐的娇软调子挠的心头痒痒的,复也柔着调子安慰。
“那便不认输,公主只管选用自己看中人选,京城向禅山递消息少说也要五六日,等太后知晓,来回就要小半月,到时一切己成定局,她还能撕破脸闹翻不成?”
“........倒也是个法子。”
楚颜汐发现,但凡跟着驸马这家伙的思路走,浑身经脉都觉得顺畅许多。
“你与范相就是太过知书达理,凡事想着要以理服人。
可不论朝中事还是家务事,谁能处处讲理?
特殊时候,脸皮厚些,能解决太多问题!”
“嗯嗯,驸马教育的是!”
楚颜汐笑着拍了拍顺势倒下躺自己腿上的人,爱不释手的将人揉了又揉。
除夕将近,万籁俱寂,楚颜汐免了早朝,好生自在的与驸马还有皇弟易装,偷摸摸去看花灯游园会。
几人穿梭人流中,楚颜汐由着驸马牵手往前,楚颜陌则由翟士林亦步亦趋护着。
沈兰欣得知,拉着青璃也来凑热闹。
楚颜陌提着手中灯盏,望着面前双双对对,顿感无趣。
“朕当真是闲得慌,为何非要跟着皇姐来这园中找无趣!”
说罢,楚颜陌给了翟士林一个眼神,两人往宫中去。
楚颜汐跟着驸马,沿着园中绕了一圈又一圈,就似不会累一样,十指相扣,驸马的手未曾松开哪怕一瞬。
“公主。”
“嗯?”
望着山丘下灯火阑珊热闹蜿蜒的小道,楚颜汐紧了紧手中掌心,轻声回应。
沈清洛感受着此时一派温暖祥和,缓缓启了口。
“其实这样的喧闹景象,在我孩童时在我的家乡经常会有。
那里靠着海,西季温暖,耕种与下海捕鱼可以让大家吃穿用度皆有富余。
我记得那时岛上的县丞为人清廉,总是顶着上头压力偏向我们这些布衣百姓。
岛上的百姓爱戴他,经常家里有点好吃的好用的都会给县丞送去。
就这么过了三年,岛上的我们以为可以永远这么过下去。
可首到有一天,县丞被朝廷流放,京城的兵来了好多人,押着县丞就走。
后来朝廷又派了新的县丞,重又如素来的县丞一样,收税严苛,不顾百姓生计。
再后来便是全岛被屠,大家到死都不知道自己到底为何而死。”
楚颜汐紧紧靠着驸马,静静聆听,见驸马停下,适时问着疑惑。
“洛儿,那位清廉的县丞,是为何要被流放?”
沈清洛似是知道公主会有这一问,停顿须臾还是开了口。
“因为,那县丞,被朝廷识破了女子身份,犯了欺君,原本是要斩首。
但幸得当时京中一位王爷帮忙,改判了流放。”
“女子为官?流放?”
楚颜汐听着听着,只觉得这一切有些熟悉,似是在哪听过。
沈清洛低头看着公主凝神思考的样子,浅浅笑着,抚了抚公主发顶。
“是啊,大楚近两百年来,唯一一位女官,佯装男子身份数年。”
“洛儿?”
楚颜汐似是想了起来,刚要开口,却被驸马食指一抵,封了唇。
“对,是她,救她的王爷,便是公主的生父大楚的战神王爷。”
“洛儿你?为何知晓当年的事如此清楚?”
“自然清楚,因为那女县丞便是我的母亲,张思禾。”
当最后名字从沈清洛口中缓缓吐出,即使早有准备,楚颜汐仍旧被惊到。
“洛儿,我想到你可能会是………但从没想过,你竟然是那张大人的孩子。
自小,父亲便经常提到张大人,说她与我母亲身上的爽烈性子有些像。
如若不是母亲委屈在府中照顾我与陌儿,应该也能如她一样,活出一番作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