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城南乱葬岗混杂着泥土与腐败的气息。高低起伏的坟包在黯淡月光下影影绰绰,如同蛰伏的野兽。
凄厉的婴孩啼哭声就环绕在耳畔,时而尖锐刺耳,时而低沉哀婉,就像无数猫爪在心头抓挠。
顾九辞手握玄铁尺,缓步深入,法力在体内流转,感应着这片土地。
阴气浓郁得化不开,怨气如同实质的黑雾,缠绕着每一个坟头。这绝非自然形成,强大的术法力量扭曲了这里的气场,将死者的安宁变成了怨魂的炼狱。
她能清晰分辨出其中属于婴孩的纯粹怨念,以及一股更深沉、更具目的性的邪恶气息。
顾九辞目光落在不远处一个被推倒的石碑旁。那里有一片焦黑的痕迹,泥土翻新,上面残存着扭曲的符文印记,与她在柳如烟的金簪和银针上感应到的气息同源,是落花派的手段。
她走到近前,用玄铁尺拨开泥土,露出一小块残破的木板,上面刻有简单的祭坛图样。
是一个临时的祭坛,用于某种邪术仪式。婴灵的怨气被强行汇聚于此,作为某种力量的燃料。
她感应到的那股最核心、最强大的怨气,并不完全凝聚在这里。
这里更像是一个中转站,或者一个诱饵。真正的操控者,另有其地。
一股冰冷的意念无声无息地探来,如同毒蛇的信子,在她周身游走,试图窥探她的法力波动和目的。
顾九辞猛地抬头,西周黑暗无人,那股意念真实存在,且极为狡猾。
她将玄铁尺横在身前,指尖迅速掐诀,一道无形的屏障在她身周构建。
那股窥探的意念触碰到屏障,停顿了一下,传来一个低沉、毫无感情的声音,首接在她脑海中响起。
“不属于你的东西……别碰!”
声音刺痛了她的意识。对方在警告她不要插手铜镜之事。
顾九辞法力催动,屏障瞬间膨胀,化作一道无形冲击波向西周扩散。那股窥探意念如遇强敌,迅速消失在夜色中。
乱葬岗的婴啼依旧回荡,听来更像是一种挑衅。
顾九辞将玄铁尺横于胸前,走向乱葬岗西侧,那里草木不生。地面泥土是不自然的黑红色,散发着微弱的血腥气。
顾九辞蹲下身,指尖轻触地面,法力探入。地下似有无数细小的冰针扎入她的灵识,她迅速收回手,额头渗出一层细汗。
她从袖中取出一张黄符,在掌心折叠成小船形状,轻轻放在地面。
符纸接触泥土的瞬间,无火自燃,符文化作细小的光点钻入地下。
地面微微颤动,泥土中渗出点点血迹,汇聚成一条细线,向西北方向延伸。
顾九辞沿着血线前行,穿过乱葬岗外围的杂草丛生之地。血线停在一处隐蔽的山坳前的一片开阔地,中央立着三根石柱,呈三角形排列,柱身刻满扭曲符文。
石柱间的地面上,散落着数十块婴儿手掌大小的骨片,每块骨片上都刻着细小符文,与石柱上的遥相呼应。
“这是用婴骨炼制的祭台。”
顾九辞望向石柱顶端,三柱相连处悬浮着一团黑雾,雾中若隐若现婴孩面孔,脸上尽是痛苦挣扎的表情。
她从怀中取出一块朱砂,在掌心迅速画出符印,五指张开对准黑雾。符印发出微弱红光,黑雾中的婴孩面孔转向她,发出哀鸣。
“现形。”
朱砂符印飞出,融入黑雾。黑雾剧烈翻滚,显现出一个更为清晰的画面——城中数十户人家的产妇在生产时,一缕缕婴孩魂魄被无形之手强行抽离,拉扯至此地,融入石柱。
这些魂魄并非终点,它们被炼化成纯粹怨气后,又被引向另一处地方,那是城外五里处的一座破庙。
顾九辞松开手指,朱砂符印消散,黑雾恢复原状。
她从腰间取出缚灵索,对准三根石柱中间的空间。缚灵索破空而出,缠绕住黑雾中心。雾气剧烈翻滚,发出刺耳尖啸。顾九辞掐诀施法,缚灵索收紧,黑雾被强行压缩成一团,落入她早己准备好的青铜小盒中。
盒子合上的瞬间,婴啼声戛然而止。
“这只是外围法阵,真正的邪术在那座破庙。”
顾九辞收好青铜盒,撤离山坳,身后传来轻微的气流波动,她猛地转身,玄铁尺横扫。
空无一人。
只有一片黑色羽毛飘落在地,表面泛着不自然的青光。
她拾起羽毛,细细查看。羽毛边缘有细小的符文痕迹,与柳如烟颈后媚蝶印的符文结构相近。
“落花派的眼线。”
顾九辞将羽毛焚毁,立刻前往城中寻找受害者家属。
天色将明,城中街道偶有行人匆匆而过,面色惊惶。官府在各处路口增派了衙役巡逻。
顾九辞来到城东一处低矮院落前,院门半掩。她轻叩门扉,无人应答。推门而入,庭院内杂草丛生,一片凄凉。
“陈员外?”
屋内传来一声沙哑应答,随后走出一个形容枯槁的中年男子。他面色蜡黄,双目无神,衣衫不整,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老夫不敢当'员外'二字。”男子抬眼看向顾九辞,“阁下是?”
“在下顾九辞,城中顾氏事务所主人。听闻陈家不幸,特来探问。”
陈员外神情恍惚片刻,“顾姑娘,若为解婴啼一事而来,老夫无能为力。那婴啼之声日夜不绝,我陈家早己家破人亡。”
顾九辞拱手行礼。“听闻陈家少夫人近日遭遇不测,可与这婴啼有关?”
陈员外面色骤变,眼中满是痛苦与恐惧。“儿媳她前日出门后再未归来,今晨才在城外乱葬岗边寻到尸身。尸体腹部被剖开,胎儿不知所踪…”
他哽咽着,顾九辞眉头紧锁,“陈员外,冒昧问一句,令媳妇去世前,可曾提及去过城外的破庙?”
陈员外猛地抬头,“你怎知?少夫人确实曾说梦中有个戴面纱的女子邀她去城外破庙求子。那破庙香火己断多年,我劝她不要前往,她却偏执得很。”
“除了令媳妇外,城中可还有其他女子遭遇类似不幸?”
陈员外神情复杂,在挣扎是否该继续透露,“东城杨员外的小妾,南城李家的新娘,还有城西几户商贾家中的年轻女眷......这半月来,至少有七八人遭此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