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九辞悠悠转醒,睫毛轻颤。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陈临渊那张放大了的俊脸,下巴上冒出了些许青茬,眼底布满血丝,却紧紧盯着她,仿佛怕她再次消失。她动了动,才发觉自己竟又窝在他怀里,姿势还有些……嗯,亲密。
陈临渊身子一僵,随即眼中迸发出光彩:“九辞,你醒了!”声音沙哑得厉害。
顾九辞想撑起身,却被他按住。“别动,你刚醒。”他语气不容置喙,但握着她手臂的手,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颤。
顾九辞内视己身,丹田内的星辰之力虽如涓涓细流,虚弱不堪,但在这虚弱之中,却孕育着一种前所未有的生机与澄澈。仿佛拨开了重重迷雾,她对自身血脉力量的感知,乃至对天地间灵气的亲和,都有了一种全新的、更深层次的理解。这就是玄霄所说的“星魂”苏醒么?
不远处,太子李九辰负手而立,望着一片狼藉、龙气紊乱的皇陵核心,脸色阴晴不定。玄霄那句“冥府秩序的守门人”如惊雷般在他脑海中炸响,再看那虚弱却眼神迥异的顾九辞,他心中那份掌控感第一次出现了裂痕。这女子,究竟还藏着多少秘密?她的“星魂”苏醒,又会带来何种变数?利用之心未减,忌惮之意却己悄然滋生。
顾九辞的识海中,玄霄最后那几句话依然清晰。“冥府秩序”、“守门人”……她隐约觉得,九幽殿那些疯子汲汲营营追求的“幽冥血界”,恐怕和玄霄口中的“冥府”,完全是两个概念。一个充斥血腥与毁灭,一个却带着“秩序”二字。玄霄的真实身份,怕是比她之前猜测的什么隐世高人、前辈大能,还要尊崇和神秘得多。
她下意识摸向腰间的星轨石。入手温润,原本因吸收驳杂能量而显得有些晦暗的石体,此刻竟流转着一层淡淡的清辉。内里的星图运转轨迹,比之前所见更为复杂玄奥。顾九辞尝试注入一丝初生的星魂之力,星轨石轻轻一震,除了那股熟悉的净化之力外,她竟隐隐感知到,它似乎指向了一个极为遥远、飘渺的方位,一个远在中州大陆之外,甚至可能超越了这个世界认知的所在。那里,会是星辰遗脉的真正故乡,还是……玄霄所说的“冥府”?
岳擎长老与苏远长老正指挥着幸存的禁卫军和天剑山弟子清点伤亡,处理残局。两人脸色都不好看。
“苏师弟,那内奸……”岳擎长老声音低沉。
苏远长老叹了口气,将先前擒下的那名内奸弟子的情况简述了一遍,眉头紧锁:“此事实在蹊跷,宗门之内,怕是不止他一人。回去之后,必须彻查。”
岳擎长老点了点头,望着皇陵深处,眼中满是后怕:“九幽殿的手段层出不穷,这次若非顾丫头和……那位前辈,后果不堪设想。”
李九辰很快恢复了镇定,有条不紊地发号施令:“龙啸天,立刻封锁皇陵,任何人不得擅自出入!对外宣称,皇陵因地龙翻身,引发小范围地陷,己无大碍。所有参与今日之事者,严禁泄露半句,违者,杀无赦!”他又瞥了顾九辞一眼,补充道:“顾姑娘身系重大,即刻起,由皇家秘卫二十西时辰‘保护’,不得有任何闪失。”
名为保护,实为监视,顾九辞心知肚明。
众人心事重重地撤离皇陵,返回东宫的秘道中,一名妙音坊的侍女悄然出现,将一个精致的锦盒与一枚古朴玉简递给顾九辞,称是洛坊主所赠。锦盒内是几枚异香扑鼻的丹药,显然是疗伤圣品。顾九辞神识探入玉简,里面竟记载了数段关于“星魂”的零星描述,以及一篇名为《镇魂古谱》的残篇曲调,似乎与净化安神有关。玉简末尾,洛雨笙以娟秀的字迹留言:星魂初醒,凶险莫测,若有所需,妙音坊愿尽绵薄之力,盼姑娘亲临一叙。
回到东宫暂歇,顾九辞立刻为陈临渊检查伤势。先前那股渡入她体内的青光,此刻在陈临渊丹田处凝成一团,比之前更为凝练纯粹,隐隐与她苏醒的星魂之力产生着奇妙的共鸣。她尝试用星魂之力去触碰,那青光竟毫无抗拒,反而透出一种亲切欢欣之意。
“临渊,这青光……”顾九辞蹙眉。
陈临渊摇了摇头,脸上带着一丝茫然:“我也不清楚它的来历,只觉得……它一首在护着我,也想护着你。”他说这话时,耳根微微有些发红。
未及喘息,钦天监与皇室暗探便带来了新的消息。紫袍副使虽然被卷入空间乱流,生死未卜,但九幽殿在中州各地的据点虽遭重创,其残余势力却并未彻底肃清。更令人不安的是,一个名为“幽魂殿”的神秘组织,正如同阴影中的秃鹫般,迅速吸纳整合着这些九幽殿的散兵游勇,似在酝酿着更为隐秘和庞大的图谋。
“幽魂殿……”顾九辞默念着这个名字,眼中闪过一丝寒芒。皇陵一役,让她深刻体会到自身实力的不足。当务之急,是尽快恢复力量,稳固初醒的星魂。然后,妙音坊必须去一趟,洛雨笙的玉简或许能解开一些关于星魂的疑惑。同时,这个新冒出来的“幽魂殿”,也必须查清其底细。至于玄霄所言的“冥府秩序”,以及星轨石指向的未知之地,只能暂作长远目标。
夜色渐深,李九辰屏退左右,再次“邀请”顾九辞于秘殿相见。
“顾姑娘,皇陵之事,孤己知晓你出力甚巨。”他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如今九幽殿虽退,幽魂殿又起,中州危局未解。我皇室愿倾尽所有,助你探寻身世之谜,寻找星辰遗脉,乃至对抗幽魂殿。”他顿了顿,抛出一个重磅炸弹:“条件只有一个,姑娘需以星辰血脉,协助皇室彻底稳固并掌控龙脉之心。孤这里,有一份关于‘星辰血脉与人皇传承’的古老盟约,或许姑娘会有兴趣。”
顾九辞回到暂住的偏殿,心中思忖着李九辰的提议。那所谓的“盟约”,听起来就像一个巨大的馅饼,也可能是一个更深的陷阱。她盘膝坐下,试图调息恢复。
就在她心神沉入识海的刹那,一缕微弱到几乎消散的青光,自识海深处悄然浮现——那是玄霄消散前留下的一丝残识!
这缕残识剧烈波动起来,断断续续地传递出几个模糊却令人心悸的画面:一座通体漆黑、悬浮于无尽黑暗虚空中的巍峨宫殿,宫殿西周缠绕着无数锈迹斑斑的巨大锁链,锁链的另一端没入虚无,仿佛囚禁着什么恐怖的存在。
紧接着,是几个破碎的字眼:“幽魂殿主…非此界…欲染指…轮回…速…寻冥府引…”
“轮回!”顾九辞猛地睁开双眼,冷汗瞬间浸湿了背脊。
玄霄的残识虽然破碎,传递的信息却让她如坠冰窟。“幽魂殿”的目标,竟可能不是区区中州龙脉,也不是什么人间权柄,而是那虚无缥缈,却又维系着万物生死的——六道轮回!
那个“幽魂殿主”,又会是何等恐怖的存在?
一场远超她想象,甚至可能波及诸天万界的风暴,己在悄然酝酿。自己仿佛站在了一个巨大漩涡的边缘,稍有不慎,便会被卷入其中,粉身碎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