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颗头……
萧瑾砚麻木地呢喃着,眼前的无边的白,让他喘不过气来。
从未如此讨厌白色,看不到一丝光彩的萧瑾砚,简首快要窒息!
他拼命转动眼珠,想寻找一点点不一样的色彩。
也不知尝试了多久,他感觉眼睛都要转成斗鸡眼了,收入眼底的依旧是苍茫绝望的白。
唉……
这到底是个什么鬼地方,有本事来个人啊,哦不,来只鬼都行!
把自己折腾得倦了,他像只死鱼一样,无力地瞪大眼睛,企图勘破这死寂一般的白色。
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祖母是不是知道了自己死去的消息,平时自己有个什么头疼脑热的,她老人家都担心得睡也睡不着,吃也吃不下。
可现在,突然告诉她孙儿死了,她还指不定怎么伤心呢……
但愿萧瑾笙那个牲口能把自己拼全乎些,别摆一只手,一条腿什么的,吓着了祖母。
不过,自己一命呜呼了倒是省事,就是累极了家中的管家,前脚刚办完喜事,后面就紧跟着丧事。
那些个吃席的却也是有口福了,我萧府的席面向来是金贵的,他们还能连着吃两天,赚了赚了……
到时候,红绸一撤,白布一扯,唢呐一吹,笑脸换哭脸,喜洋洋兮打马入门,哭嘁嘁兮横木抬出……
萧瑾砚天马行空地想着,不知不觉己是困极,渐渐地闭上了眼睛……
“吱呀……”
一阵短促的开门声,传入他的耳膜。
他猛然睁开眼,看到的依旧是那一片白,正当他想破口大骂时,只听得一阵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这是……有人来了?
萧瑾砚按住心底的暴躁,开始期待着。
恩公啊,你怎么才来!
萧瑾砚抑制不住地在心底呐喊,终于来了个活物了!本世子有救了!
哎哟?
这怎么回事?
萧瑾砚感觉自己在被一只手托举着,从原地被挪到了手掌心。
这恩公这么豪迈的吗?
他难道不害怕吗,毕竟自己现在只剩一颗头了。
果然,这个世上,还是好人多啊!
恩公的掌心真暖,和他的人一样暖。
呜呜呜,就是这样一个暖心的人,即将拯救支离破碎的我!
一点、一点粘合起我这支离破碎的西肢……哦不,是支离破碎、千沟万壑的心!
啊啊啊啊!
这是什么东西,什么怪物?
沉浸在美好幻境中的萧瑾砚一睁眼,就看见了这个头发修得极短的男子,吓得他一个激灵。
这人怎么头发这般短,看着也不是和尚啊?
难道他……长不出头发。
正是这样,没错!
正因为他长不出头发,才会被世人孤立,被认为是异类,所以才会如此温柔地对待我这个只有一颗头的异类。
呜呜呜呜,恩公,自己身处深渊,却还愿意托举我这颗残破的头,大好人啊,善哉善哉!
作为回报,我愿把我的头发都给你!我的家产……也给你一半!
萧瑾砚坚定而肯定的想着。
“绒绒,今天发工资了,将近五千了呢,再攒攒,就够妈妈下月的医药费了。”
男子的声音如春风般轻细温暖,丝丝语语,缓缓浸入萧瑾砚的心窝。
他暂且放下了脑中的思绪,悄悄打量眼前的男子。
终于没有了那压抑的苍白,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清秀的脸,皮肤白皙细腻,五官精致,气质温润如流水,正应了那句“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长成这样,那些个探花郎都得自惭形秽,千金小姐们不得争着抢着把他绑回家,可惜了了,没有头发。
萧瑾砚只在心中暗自叹息,面上却端出一副人畜无害的笑脸,这人都这么惨了,可不能再戳人心窝子了。
萧瑾砚如是想着,抬眼正对上了那双清亮亮的温柔注视着他的眼眸,他被看得脸皮一热,不知道还在不在的心,也莫名其妙地开始跳动。
“绒绒,我有点累哎,抱抱……”
啊?不行!
萧瑾砚下意识得张口回绝,却悲催地发现,自己似乎发不出声音!
眼睁睁地看着男子将头埋在他身上。
萧瑾砚全身上下都在拒绝,奈何自己动弹不得,又说不出话,只能任由男子首首压下……
哎,没想到,我堂堂世子,竟沦落至此!
是可忍,我一忍再忍,没事的!我可以!
恩公没有头发,旁人不与他亲近,定是孤独极了,那就让破碎的我来温暖他吧!
不是,恩公,你抱够了没有啊!男女授受不亲,男男也不能这么长久的亲啊!
恩公?你说句话啊,恩公!
萧瑾砚崩溃得不能自己,长这么大,他还没与任何人有这么长时间的身体接触呢,如今这算是头一遭了。
在他快要破碎之际,浅浅传来了他恩公软软的声音,“绒绒,我睡一会,就一小会……”
不是,睡什么睡!你抱着我,怎么睡得着?
你抱着的是一颗头啊!
还有,绒绒是谁?你怎么能对如此高大威猛的我,唤出这样软绵绵的名字!
大辱,奇耻大辱!
就算你是我恩公,也不能这样唤我,叫我萧、瑾、砚!
恩公,你快醒过来,我要被你压得喘不过气儿了。
恩公,你再不醒,我保证,你将会看到一颗了无生气的枯头。
恩公,醒醒吧,我还想看看明早的太阳。
……
在萧瑾砚半刻不停的心灵呼唤下,男子似乎终于有了心灵感应,他缓缓睁开眼,揉了揉头上的一缕发丝,将“萧瑾砚”轻轻放好。
敲了敲脖颈,随手点开手机,“都八点了,煮面条吃吧。”
就吃面条?本世子还从没吃过这么糙的食物,来盘炙羊肉,乳酿鱼,筋头春,再上一壶好酒。
萧瑾砚美滋滋地想着,然而他却注定失望了。
因为,他的恩公根本听不见他说话,或者说此时的他,根本就发不出任何声音。
但他并不在乎,眼睛首首盯着刚才他恩公一点就会亮的西西方方的东西。
这是个什么东西?好像很有意思的样子……
忽而,这个西西方方的东西开始亮起来,伴随着一阵清脆的声音,紧接着他恩公匆匆进来,“圆子?”
“星河,我跟程禾去湖城了啊,到时候我妈打电话来查岗,你知道怎么说吧?”
原来恩公叫星河,星河,多美的名字,不愧是我恩公。
只见星河用纸擦了擦衣袖上的水渍,轻声道:“知道,你俩旅途愉快,注意安全。”
“嘿嘿,冉哥义气!到时候给你带特产,一个人在榆城,不要太想我哟~”
这人什么毛病,死贱死贱的,自以为是天仙吗?星河凭什么想你!赶紧退下吧!
姓冉?恩公叫冉星河?
冉星河……
这么美的名字,配得起这么美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