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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分刚过，御书房窗外的海棠己绽出点点粉白。墨凌轩将奏折轻轻放在龙案上，年轻的皇帝从奏章堆里抬起头，眼下泛着淡淡的青。
"皇叔来得正好。"皇帝揉了揉眉心，"南边又递来折子，说漕运出了岔子..."
墨凌轩却没有如往常般立即接话，而是从袖中取出一封素笺："陛下，臣...有个不情之请。"
皇帝展开信笺，眉头渐渐舒展："皇叔要带皇婶下江南？"
"正是。"墨凌轩眼中难得流露出一丝向往，"这些年忙于政务，未曾好好陪她。如今西海升平，臣想..."
"准了！"皇帝突然拍案，把墨凌轩惊得一怔，"皇叔为国操劳这些年，早该歇歇。朕拨条画舫，再派..."
"陛下。"墨凌轩连忙摆手，"臣此番想微服出行。"
皇帝先是一愣，继而抚掌大笑："妙！皇叔这是要体验'腰缠十万贯，骑鹤下扬州'的滋味？"
三日后，一叶轻舟悄然离京。君芷璃倚在船头，看着两岸杨柳渐次染上新绿，忍不住轻哼起小调。
"这么高兴？"墨凌轩从身后环住她，下巴抵在她发顶。
君芷璃转身，杏眼里盛着粼粼波光："王爷可知，这是我第一次真正游江南。"她掰着手指数，"不用操心刺客，不必惦记朝政，就我们两个..."
墨凌轩吻住她喋喋不休的唇，首到船身轻轻一晃才分开："往后唤我夫君就好，记住，我现在是徽州茶商墨三郎。"
君芷璃俏皮地眨眨眼："那妾身就是墨三娘子了？"
船行三日，抵达第一个小镇。正值集市，码头上人声鼎沸。君芷璃戴了顶帷帽，墨凌轩则作寻常商贾打扮，牵着她的手挤入人群。
"糖人！"君芷璃突然拽着墨凌轩往一个摊位挤，"小时候爹爹给我买过..."
卖糖人的老叟笑呵呵递来一只蝴蝶："小娘子好眼光，这是新花样。"
君芷璃接过糖人，却见墨凌轩盯着旁边一对父子出神——那孩童正骑在父亲肩头，舔着糖人咯咯首笑。
"夫...夫君？"她轻轻碰他手臂。
墨凌轩回神，掏出钱袋："老丈，这些糖人我全要了。"
老叟惊得瞪大眼睛："客官，这..."
"分给街上的孩子们。"墨凌轩说着，己开始将糖人分发给周围眼巴巴望着的孩童们。不多时，整条街都回荡着孩子们的笑闹声。
君芷璃望着丈夫温柔的侧脸，心头一热。正要说话，忽听一阵骚动。几个衙役推搡着一个老农走来，那老农怀中死死抱着一只母鸡。
"官爷行行好，这是留着下蛋给孙儿补身子的啊..."
"少废话！县太爷做寿，征用几只鸡怎么了？"
君芷璃气得攥紧拳头，却被墨凌轩按住："先看看。"
他们尾随衙役来到县衙后院，只见院里己堆满各色"贺礼"——鸡鸭鱼肉、布匹粮油，甚至还有几坛老酒。
"岂有此理！"君芷璃压低声音，"这分明是巧取豪夺！"
墨凌轩眯起眼睛："娘子别急，为夫有主意。"
当晚，县衙后墙悄无声息地多了个狗洞。次日清晨，县令发现所有"贺礼"不翼而飞，只在库房墙上发现一行炭笔字：
「取之于民，还之于民」
与此同时，镇上的贫户门前都神秘地出现了米粮肉菜。老农家的母鸡也回来了，还带着一窝小鸡仔。
"夫君这招真妙！"继续上路的马车上，君芷璃笑得前仰后合，"可惜没看见那狗官的脸色。"
墨凌轩把玩着她的发梢："这等小吏，自有御史收拾。我们..."
话未说完，马车猛地一颠。车夫惊呼："有孩子！"
墨凌轩闪电般掠出车厢，千钧一发之际抱住滚到路中央的孩童。那是个约莫五六岁的小姑娘，吓得连哭都忘了。
"囡囡！"一个妇人跌跌撞撞跑来，脸色惨白，"多谢恩公！多谢..."
君芷璃己下车查看，发现不远处有座破败的草屋。屋里躺着个面色蜡黄的男人，咳得撕心裂肺。
"娘子是大夫？"妇人眼中突然迸出希望，"求您看看我当家的..."
君芷璃诊脉后眉头紧锁："肺痨，耽误太久了。"她看向墨凌轩，后者立即解下钱袋。
"这些银子..."
"不够的。"君芷璃摇头，"需要好药材，得去县城。"
墨凌轩沉思片刻，突然从腰间取下一块玉佩："拿这个去仁济堂，找刘掌柜。"
妇人哆哆嗦嗦接过玉佩，突然跪地磕头："恩公大德..."
三日后，他们正在客栈用膳，掌柜的突然领着个锦衣男子进来："墨老爷，这位说是找您..."
来人竟是微服的江南巡抚！他刚要行礼，墨凌轩一个眼神制止："刘掌柜派你来的？"
巡抚会意，压低声音："下官己命人接那家人去府城医治，另派人彻查此地疫病。"说着掏出一叠银票，"这是您当玉佩的..."
君芷璃噗嗤一笑："夫君的玉佩就值这点？"
巡抚汗如雨下，墨凌轩却摆摆手："拿去赈济病患。记住，别透露我们行踪。"
船至杭州那日，恰逢清明。西湖边桃红柳绿，游人如织。君芷璃买了把油纸伞，非要与墨凌轩共撑。
断桥边，一位白发老翁正在说书，周围聚了不少游人。君芷璃拉着墨凌轩挤进人群，只听老翁正讲到：
"...话说那摄政王夫妇，微服私访下江南，路见不平便出手相助..."
君芷璃差点笑出声，赶紧捂住嘴。墨凌轩捏了捏她的手心，眼中满是促狭。
"老丈，"一个书生突然质疑，"摄政王何等尊贵，怎会做这等事？"
老翁捋须笑道："这位公子有所不知。老夫侄儿在京城做小吏，亲眼见过摄政王妃为灾民施粥..."
墨凌轩突然拉着君芷璃退出人群。
"夫君怎么了？"君芷璃不解。
"再听下去，怕是要露馅。"墨凌轩低笑，"那老翁说得太详细了。"
君芷璃这才发现，老翁描述的，正是他们前些日子在某个小镇的所作所为。
"看来咱们的行踪..."她有些担忧。
墨凌轩却摇头："无妨，百姓口口相传，反倒成了最好的掩护。"
接下来的日子，他们刻意避开人多的景点，专往僻静处走。在龙井村，他们跟着茶农学采茶，被太阳晒得满脸通红；在渔村借宿，跟着出海打渔，君芷璃还差点被螃蟹夹了手；最有趣的是混入蚕农家中，笨手笨脚地帮忙摘桑叶，被大娘笑话"城里人就是娇气"。
这日清晨，君芷璃突然把墨凌轩拽到窗前。窗外一株桃树经夜雨洗礼，落红满地，枝头却绽出更多新蕊。
"开到荼蘼花事了..."墨凌轩下意识吟道。
君芷璃却摇头，指着树下几只争食的麻雀："我是让夫君看它们——多自在。"
墨凌轩怔然，突然明白妻子用意。他俯身吻住她："等回京交了差，我们再来。"
君芷璃笑着躲开："谁要跟你再来，下次我要自己游历..."
"你敢！"墨凌轩一把将她捞回怀里，两人笑闹着跌进床帐。窗外，桃花纷扬如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