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楚王朝的京都,在皇帝下旨筹备太子提亲事宜的那一刻,便如同被春风拂过的湖面,漾起层层喜悦的涟漪。相府朱漆大门上的红绸又添了几分鲜亮,檐角的铜铃随着仆人们匆匆的脚步叮咚作响,就连后花园的锦鲤都仿佛感知到这份喜气,在池水中欢快地穿梭。
江云舒倚在云舒阁的雕花窗前,指尖轻轻着窗棂上新鲜贴就的喜字。春日的暖阳透过窗纱洒在她身上,将淡青色的襦裙染成温柔的暖色调。自那日圣旨传来,她便时常陷入这样的怔忡,脑海中反复勾勒着与林子安成婚的场景——他会穿着怎样的喜服?他们又会在怎样的月色下互诉衷肠?少女怀春的心事,如藤蔓般在心底悄然生长。
然而,这份美好却在提亲前几日被一场突如其来的风暴击碎。当“相府嫡女与门客私通”的谣言如瘟疫般在京城蔓延时,江云舒正握着笔,在宣纸上临摹一幅《桃夭图》。翠儿跌跌撞撞冲进来时,砚台里的墨汁被惊得溅在雪白的绢帕上,晕开一团不祥的乌云。
“小姐!外面都在传......”翠儿话未说完,己被匆匆赶来的江天擎打断。丞相府书房里,檀木案几上的奏折被扫落在地,江天擎素来威严的面容此刻因震怒而扭曲:“云舒,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何会传出这般谣言?”
江云舒扑通跪在青砖地上,膝盖传来的刺痛远不及心头的万分之一。泪水顺着脸颊滑落,在衣襟上晕开深色的痕迹:“父亲,女儿冤枉啊!女儿每日不是在闺中读书习字,便是在花园侍奉母亲,从未与任何男子有过逾矩之举!”她想起前日在花园偶遇门客时,不过礼貌颔首,难道这也成了别人构陷的把柄?
江天擎看着女儿颤抖的肩膀,心中的怒火渐渐化作担忧。他深知,在这流言蜚语中,不仅江云舒的名节岌岌可危,相府百年清誉也如风中残烛。“你先回房。”他挥了挥手,苍老的声音里带着疲惫,“我会让暗卫彻查此事,定要揪出幕后黑手!”
回到云舒阁,江云舒蜷缩在床榻上,听着窗外的风声呼啸,只觉这西月的天竟比寒冬更冷。翠儿守在床边,将浸了冷水的帕子一次次敷在她红肿的眼睛上:“小姐,您别太伤心,太子殿下一定会信您的......”
与此同时,太子府内,林子安将密报重重拍在案上,紫檀木桌面发出沉闷的声响。他俊朗的面容笼罩在阴云之下,素来温和的眼神此刻冷若寒霜:“去查,给本太子把谣言的源头挖出来!”当得知一切竟是礼部侍郎李长林的阴谋时,他的指甲几乎掐进掌心——这个在朝堂上屡屡与江天擎作对的老臣,竟用如此下作的手段!
林子安连夜入宫,在御书房内长跪不起:“父皇!李长林恶意中伤云舒,分明是想借此打压相府!儿臣恳请父皇主持公道!”皇帝看着儿子眼底的血丝,想起江天擎数十年来的忠心耿耿,龙颜震怒:“传朕旨意,将李长林革职查办!命他三日内写满百张告示,亲自在京城街头澄清此事!”
随着李长林跪在烈日下张贴告示的狼狈身影传遍京城,谣言终于如退潮般消散。江云舒站在云舒阁的露台上,看着百姓们驻足观看告示时的议论纷纷,心中的委屈与愤怒却难以彻底平息。她抚摸着案头未完成的《桃夭图》,暗暗发誓:往后绝不再让自己这般任人欺凌。
提亲那日,太子的仪仗队浩浩荡荡驶入相府。林子安身着金线绣着蟠龙的玄色锦袍,亲手将象征聘礼的玉如意放在江天擎手中时,目光坚定:“岳父大人放心,云舒往后的安危,便由儿臣守护。”江天擎看着眼前英气勃勃的少年,想起女儿这些日子的委屈,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好!”
礼部的筹备紧锣密鼓,宫中绣娘的银针穿梭如飞,将金线与珍珠绣成云霞般的凤冠霞帔。相府内,江云舒的母亲翻出压箱底的翡翠镯子,又命人从江南采买最新款的云锦。江云舒则将自己珍藏多年的书画、亲手缝制的香囊一一收进行李箱,每一件都承载着她对未来的期许。
“小姐,您看这嫁衣上的凤凰,绣得多鲜活!”翠儿举着霞帔,眼睛亮晶晶的。江云舒轻轻抚摸着衣料上凸起的金线,忽然想起与林子安在桃林遇险那日,他将自己护在怀中的温度。脸颊泛起红晕,她嗔道:“就你话多,还不快帮我整理这些字画?”
然而,正当整个京都都沉浸在筹备大婚的喜悦中时,几道奏折如乌云般投在皇帝的御案上。几位御史联名弹劾,言辞激烈:“相府权倾朝野,若太子妃出自江家,恐生外戚专权之祸!”朝堂上顿时炸开了锅,支持与反对的声音此起彼伏,吵得皇帝太阳穴突突首跳。
林子安在朝堂上据理力争,袍袖扫过玉阶:“诸位大人只知空谈出身,可曾见过云舒的贤德?她熟读经史,常与我探讨治国之道;她心系百姓,曾将自己的嫁妆变卖,救济受灾流民!”他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中回荡,却仍压不住某些大臣的窃窃私语。
消息传到相府,江云舒正对着铜镜试戴凤冠。当翠儿哽咽着念出奏折内容时,她的手猛地一颤,凤冠上的珍珠流苏叮当作响。镜中倒影渐渐模糊,她想起这些日子的委屈,想起父亲为了她西处奔波的身影,心中突然涌起一股决然。
“备轿,我要进宫。”
乾清宫内,江云舒跪在冰凉的地砖上,声音却清晰而坚定:“陛下,民女出身相府,这是与生俱来的事实。但民女愿以性命起誓,若嫁入太子府,必恪守本分,绝不干涉朝政。若他日相府有不臣之心,民女愿第一个大义灭亲!”她抬起头,眼中闪烁着泪光,却无比明亮,“恳请陛下成全!”
皇帝凝视着眼前这个瘦弱却坚韧的女子,想起江天擎深夜入宫为女儿求情时的恳切,想起太子为她据理力争的模样,终于长叹一声:“罢了,朕准了这门婚事。”
大婚当日,京都的天空格外晴朗。太子的迎亲队伍从朱雀大街一路蜿蜒至相府,所过之处撒满花瓣。江云舒坐在八抬大轿中,听着外面的喧闹声,感受着轿子有节奏的颠簸,心中既有期待,又有一丝忐忑。
当林子安掀开红盖头的那一刻,烛光映着他温柔的眉眼。“云舒,终于等到这一天了。”他轻声说,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江云舒望着眼前的夫君,想起一路走来的种种艰辛,眼眶不禁:“子安,往后无论风雨,我们都要一起走。”
然而,新婚的甜蜜尚未消散,宫中便传来皇帝病重的消息。深夜的太子府,林子安皱着眉头看着密探送来的情报:朝中各方势力蠢蠢欲动,有人想趁乱扶持新君,有人则妄图谋取更多权力。江云舒为他披上一件披风,轻声问:“子安,你打算怎么办?”
林子安握住她的手,眼神坚定:“云舒,风暴要来了。但有你在我身边,我便无所畏惧。”窗外,乌云渐渐遮住了月光,一场更大的挑战,正悄然逼近这对新婚夫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