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立冬前一日，相府祠堂的铜钟响了九声。盛瑶穿着素白襦裙，袖中攥着半块雕着并蒂莲的翡翠镯，站在青桐木祖训牌前，听着身后父亲盛明谦的脚步声，像踩在碎冰上。
"祠堂重地，你穿成这样成何体统？"盛明谦的声音带着不耐，腰间青玉令牌撞在香案上，惊飞了烛台上的飞蛾。他身后，柳氏穿着月白缎面裙，鬓角的金盏花步摇换成了素银簪，却掩不住眼底的阴鸷。
"女儿穿的是生母留下的襦裙，"盛瑶转身，目光落在香案上的《盛氏宗谱》，"按祖训，嫡女掌家，需着生母旧衣，以示不忘根本。"她抬手，掌心躺着枚鎏金令牌，盘龙纹边缘刻着细小的雪梅——正是盛家历任嫡女的掌家令牌。
柳氏的呼吸骤然一滞。盛明谦的脸色变了变，伸手欲夺令牌："你生母己故多年，掌家之事自然由你母亲......"
"庶母？"盛瑶避开他的手，指尖划过令牌背面的小字，"祖训有云：'嫡母亡故，嫡女代掌中馈，庶母不得僭越'。父亲难道忘了，这令牌是祖父亲自刻的？"她望向香案上的牌位，曾祖父的封号在烛火下泛着冷光，"还是说，父亲想让列祖列宗知道，您纵容庶母谋杀嫡女，私通将军府？"
盛明谦的手悬在半空，青玉令牌上的蟠龙纹与盛瑶手中的雪梅纹交叠，像两道互不相容的光。柳氏忽然跪下，扯着盛明谦的衣摆哭道："老爷，都是臣妾的错，不该教柔儿用夹竹桃......"
"夹竹桃？"盛瑶冷笑，从袖中取出翡翠镯残片，"母亲可记得，这镯子内侧刻着的楼兰文？'杀盛'二字，究竟是要杀盛家嫡女，还是杀姓盛的通敌者？"她将残片按在香案上，"还有将军府侧妃孙氏的密信，上面盖着相府的青玉印——父亲以为，寒江侯查不到吗？"
祠堂内的烛火突然明灭不定。盛明谦盯着残片上的刻痕，喉结滚动，忽然厉声喝道："你竟敢私藏官中密信！"
"私藏？"盛瑶取出半卷羊皮纸，正是赵承煜棺中发现的通敌证据，"这是将军府与西域商队的账本，上面记着相府每月购入的金盏花数量——足够毒死整个京城的人。"她逼近盛明谦，压低声音，"父亲若想让这些证据消失，除非先杀了我。"
香案上的铜炉飘出沉水香，混着盛明谦身上的酒气，熏得人头晕。柳氏忽然抬头，望向盛瑶手中的掌家令牌："就算你是嫡女，也不过十五岁，如何管得好诺大的相府？"
"管不管得好，列祖列宗自有公断。"盛瑶转身，对着祖宗牌位跪下，"昨日女儿己请太医院陈主簿验过，生母的药渣里，含有夹竹桃苷与金盏花毒素——与赵承煜的死因相同。"她叩首，额头贴在冰冷的砖面上，"母亲亡故三年，至今未得平反，女儿身为嫡女，若连凶手都抓不住，有何面目面对列祖？"
盛明谦的手指深深掐入掌心。他忽然想起，二十年前在寒江侯府，自己曾见过一枚一模一样的掌家令牌，挂在盛瑶生母的腰间——那时她还是寒江侯府的医女，精通验尸之术，却因撞见将军府的秘密，被他亲手推入深渊。
"好，"盛明谦忽然开口，声音沙哑，"掌家令牌可由你暂持，但需答应我两个条件：一，即日起闭门谢客，不得再插手将军府之事；二，三日后随我入宫，向梁贵妃请罪。"
"条件？"盛瑶起身，眼中闪过冷光，"父亲搞错了，这不是商量，是祖训。"她将掌家令牌拍在香案上，"即日起，庶母禁足兰芷院，未经允许不得踏出半步；柔妹妹送去庄子上读书，何时认错何时回来。"她顿了顿，望向柳氏惊恐的脸，"至于父亲——"
祠堂外突然传来喧哗，小桃抱着个檀木匣闯入："姑娘，柳姨娘房里搜出这个！"
匣中躺着十二支金簪，每支都刻着并蒂莲纹，最底层压着张泛黄的纸，正是盛瑶生母的药方，落款处的"盛明谦"三字，被朱砂画了个大大的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