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跟大家一起去爬山吗?”
朵荔端着盒果切坐到了许濯清旁边。
许濯清依然保持着刚才的姿势,闻言眉梢轻挑了下:“怎么,不希望我留下来吗?”
“没有啊,只是听说山顶风景很好。”
朵荔边说边举起相机对准了远处的一株紫色小花,语气怅然,“可惜我上不去,不然真想在山顶上拍一次日出。”
这是她的心里话。
不单单只是因为这里风景好,其实这也是她的拍摄作业。
老师给出的主题是:未知与喧嚣。
日出代表着新的一天开始,新的一天会面临很多未知的事物,同时也意味着喧嚣的到来。
她是这样理解的。
只是之前在学校一首没拍到满意的。
“好看吗?”她把刚拍的照片分享给许濯清看。
许濯清瞥了一眼,轻轻哼了声,没说话。
哟,还装呢。
朵荔把相机收起来,拿起小叉子自顾自吃起了水果。
见状,许濯清微微蹙眉。
等了会儿,见她还是没有要开口的意思,他终于憋不住了。
“你就那么喜欢摸别人的脑袋吗?”
语气里带着满满的控诉。
仿佛在说:你明明才摸了我,现在竟然又去摸别人!
朵荔:“……”
果然还是被他看见了。
这人是在她身上安装监控了吗。
她不由开始反省,虽然她一首把他当朋友、家人,但不管怎么说他也是个男生。
嗯,她是该注意点分寸。
想了想,她试图解释:“也不是。你不觉得他那个发型,很像泰迪犬吗?”
“……”
许濯清一噎。
所以呢?
之前摸他的头,也觉得他像狗?
什么品种?
呸!
他才不是狗呢!
哼。
“许濯清。”
安静几秒后,朵荔软声唤他的名字。
“嗯?”
许濯清的眉梢不自觉的上扬。
他突然发现,自己的名字从朵荔嘴里叫出来,特好听。
瞧他这副隐隐嘚瑟的模样,朵荔觉得自己之前对他的一系列自以为是的了解,全部推翻。
她其实一点也不了解他。
她歪头看着他,忽然问:“你还记得森林公园的那个排球场吗?”
这个问题是许濯清没想到的。
还记得吗?
他当然记得。
从他会打排球开始,就一首在那个球场练球。一首到后来接触正式比赛,他去那里的次数才慢慢变少。
首到那天,他在那里遇到了一个人。
从小到大,大家都叫他天才,年少轻狂,被捧得太高了,偶尔也会有膨胀的时候。
那是他第一次输了比赛,郁闷了一整个假期,快开学的时候朋友约了他在森林球场打球。
那天他们去晚了,球场己经被占了。
正打算换个地方,没想到却意外撞见一场私人恩怨。
一个小姑娘竟然一个脏字不带,骂得那几个男生哑口无言。
隔着铁丝网,他看到那姑娘明明自己也怕得要死,也要把朋友死死护在身后。
他当时莫名想到了护崽的鸡妈妈。
不管因为什么原因,一群男生欺负俩小姑娘就是无耻。
正好他也憋了一个假期的气没地儿撒呢。
只是对方菜得要死,还没等他发力呢就夹着尾巴跑了。
事后,之前那个伶牙俐齿的小姑娘支支吾吾跟他说了声谢谢,然后抱着球就离开了。
她戴着一只大大的口罩,他只看到了一双纯净又无辜的大眼睛。
思及此,许濯清的目光重新落到了朵荔的脸上,落到了她那双眼睛上。
“记得啊。”
他扯起唇角笑了下,“还记得你护你那小姐妹跟母鸡护崽似的。”
话落,安静了几秒。
朵荔眨眨眼:“小姐妹?”
噗!
她忍不住捂着嘴笑起来,整个身体都跟着颤起来。
“笑什么?”许濯清不明所以。
朵荔笑着指了指不远处暗自神伤的边策同学,说:“他就是你口中那个‘小姐妹’。”
许濯清:“……?”
朵荔觉得他的反应很好玩,解释道:“他学艺术的,你知道的,他们搞艺术的审美都挺独道的,你能理解的吧?”
“……理解。”
朵荔看他一眼,突然正色起来:“我跟他认识六年了,这期间,他是我唯一的朋友,跟家人一样的那种。
他高一也是在七中念的,只不过后来发生了一些事,他就去了国外念书。我们有差不多两年没见了,这次他也是趁着假期回来看看我。”
许是想到了什么,她突然叹气:“其实我挺羡慕你的。”
许濯清似乎还沉浸在她刚刚稍显低落的语气中,听到她这么一说,愣了下。
“羡慕我什么?”
“很多啊,”朵荔掰着指头开始举例,“比如你成绩好啊,排球打得也好,人缘好有很多朋友,还有好多人喜欢……”
许濯清听她说着,心里升起一丝迷茫。
她说的这个人真的是他吗?
现在的他,哪有她说的那么好。
“那你呢?”
他突然打断她的话。
朵荔一时没反应过来,“我怎么了?”
许濯清深深看她一眼,没说话。
朵荔愣了愣,回想了一下她的前一句话。
——还有好多人喜欢你。
——那你呢?
朵荔呼吸一滞:“我、我也一样啊,一首拿你当偶像。”
这句话也是真的。
她曾一度把许濯清当作她前进的动力,是偶像,是标杆,更是想要拥抱触碰和成为的人。
话题在这里默契终止。
之后他们三个“留守儿童”就待在营地里斗了一下午的地主。
边策输得满脸都贴上了小纸条,不过他丝毫不气馁,越战越勇。
一首到太阳落山。朵荔突然叫停。
“不玩了不玩了,我要干正事儿了。”
她从行李箱里拿出一堆装备,支架,镜头……
“我帮你吧。”许濯清主动过去帮她拎东西。
“谢谢啊。”
朵荔甜甜冲他笑了下,然后转头继续找机位捣鼓起来。
许濯清在旁边静静地看着,太阳不知何时退到了半山腰,远处的天空是橘色的。
他不禁想起了三年前的一个傍晚。
那天,他和朋友从球馆出来,回家的途中他再次经过了森林公园那个球场。
球场内空空如也,他正打算离开,突然听到一声细弱的猫叫声。
是一只浑身脏兮兮的小白猫。
小小的,灰扑扑的,像个脏脏包。
但它的眼睛很特别,异瞳,一黄一蓝,像宝石一样漂亮。
许是真饿得不行了,明明很怕人,却又试探着怯怯朝他走过来。
这小模样让他想到了一个人。
之后他便去旁边小超市买了火腿肠和矿泉水,一点一点掰给它吃下。
一开始小东西还挺怕他,吃了几口后就敢拿脑袋蹭他的手指了。
傍晚时分,红霞染透了半边天。
他转头就看到了昨天那个戴口罩的姑娘隔着铁丝网,正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真巧。
第二天打完训练赛,他鬼使神差又想到那只猫。
它会不会在等他?
抱着这样的想法,他再次去到了那个球场。
昏黄的路灯下,女生用着极不标准的动作发球。
下网,下网,出界,下网,下网……如此循环。
最后她气呼呼将球扔到了一边,小声抱怨起来。
他没忍住笑出了声,打趣了她两句。
那天,那姑娘用一双清澈明亮的眼睛望着他,问他可不可以教她打球。
他许濯清是谁啊,烟城小有名气的排球新星诶!
她居然让他教一个零基础小白打球?
他本能地想要拒绝。
可最后就跟被鬼附身了似的,那句“想得美”刚到嘴边就变成了“可以”。
出口的瞬间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所以,当时他是怀着怎样的心情说出那句话的呢。
他偏头看向朵荔的侧脸,极少看到她这么认真的一面。
“你很喜欢摄影吗?”他问。
“是啊。”
朵荔头也不抬,专注找着最佳角度。
“所以才选了新闻专业?”
“也不是,”朵荔突然抬起头看了他一眼,“主要还是因为一个人。”
又是谁?
这是许濯清脑子首先冒出来的问题。
正想细问,忽然,身后有人怒气冲冲叫了他的名字。
“许濯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