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枝枝闻言,微微一怔。
回过头看向自己的父亲,或许是近日容府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多。
父亲短短两年不到,失去了他最重视的母亲,失去了容姣姣这个女儿,王氏这个妻子更是疯了。
从前意气风发,四十岁左右瞧着还像三十岁一样年轻俊美的他,如今鬓角竟然已经生出了一些华发。
容枝枝见此,很难计量心中是如何感受。
但她最终也只是平静地道:“父亲言重了,您是我的生父,怎么会有过错呢?”
这话么,自然是说给在场的那些大臣们听的,她可一点都不想因此被议论不孝。
“我和夫君都已经不是孩子了,我们能将自己的日子过好。”
“父亲您不必担心我们,照看好世泽便是。”
容太傅是何等聪明人?
自然听得出来,容枝枝的言下之意,是让他管好儿子就行了,莫要再多管她的闲事了。
她这是……也不愿意原谅自己这个父亲啊。
容枝枝转头上了轿子。
闭上眼,平复了一下心情。
有些东西,或许曾经也曾非常想要,可是过了那个时间段,就不再想要了。
她可以渐渐释怀,可以渐渐忘记他们对自己所有的不好,因为带着恨前行,她的人生也会负累不堪,但是她没有办法与他们一家和乐,也没有办法重新与他们做亲人了。
容太傅失落地看着轿子离开。
朝臣们也各自散去。
慕容耀从容太傅的旁边经过,非常没有同情心地说了一句:“活该!”
容太傅的拳头紧了。
这个世上为什么会有慕容耀这么贱的人,总是这么喜欢落井下石,幸灾乐祸?
他咬着牙看向慕容耀:“这是我们容家的家事,跟慕容大人你有一点关系吗?”
慕容耀:“哎呀,枝枝叫我一声干爹,她就是我的女儿,我女儿的事情,你说跟我有没有关系?”
容太傅这会儿可算是明白了,为什么当初容枝枝认江氏后,见着江氏以此得意,会把王氏气成那副样子。
他现在看着慕容耀这个所谓的干爹,也是气得心脏直抽抽。
感觉自己仿佛下一秒都能去世!
容太傅维护着自己最后的脸面:“不过是一个干爹罢了,又不是亲爹,我不知道有什么值得你回回都如此得意!”
话说完,他一甩袖,大步离开。
慕容耀也没觉得生气,反而看着他的背影,好整以暇地道:“是是是,只是区区干爹,并不值得得意。”
“有些人可千万不要为了这么一点都不值得得意的事,在家里把自己气坏了哦。”
容太傅听着这些话,拳头更紧了。
但是他没有回头。
容世泽看了慕容耀一眼,他其实挺讨厌慕容家的人的。
如果不是怕阿姐难过,他甚至想把他们一家人都杀了!
但是现在,想着方才周御史说那些话,慕容耀也能维护阿姐。
容世泽心情复杂地说了一句:“多谢你们对我阿姐好。”
接着跟着自己父亲的脚步,大步离开。
慕容耀想着容世泽眼睛里面对自己是有恨,嘴里说出来的却是感谢,只觉得他们父子都有病。
小声嘟囔道:“老子对枝枝好,又不是为了你们,都是为了我夫人,有你们什么事……”
需要容世泽来感谢吗?
啧……突然就明白陛下方才为什么那么刻薄,不让容太傅为容枝枝能够住进宫里的事情谢他了。
……
皇宫。
身为皇后的顾浅浅将容枝枝的一切,都安排得十分妥当,容枝枝住着宫里最好的宫殿之一。
即便她是神医嫡传弟子,但帝王还是不放心,每日都会让御医过来,请平安脉两次。
甚至安排了一名御医,每日亲自检查她吃用的东西,这般仔细的程度,令容枝枝觉得啼笑皆非,觉得永安帝过于慎重了。
但她也并没有拂逆帝王的好意。
她清楚陛下其实也有补偿自己的心思,对方心中多少觉得在这个时候,将沈砚书派去战场,实在是有些对不住她。
她平静地接受帝王所有的照顾,反而能让帝王的心里好受一些。
相府的锦狸和锦和也都被接到宫里,陪容枝枝解闷。
但是即便如此,她依旧还是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她有孕在身,经不住长途跋涉,所以没法与他一起去。到了此刻,她也更明白,自己如今有多离不开他,又有多担心他。
她想。
等他回来了之后,她一定要将自己所有的情绪告诉他,他一定会很高兴。
如果可以的话,她希望他们以后再也不要分开了。
他去何处,她就跟着去何处。
怕她寂寞,不止顾浅浅经常过来陪她说话,江氏和顾南栀也得了陛下特许,可以随时进宫来陪伴容枝枝。
所以她倒也不算孤独。
又是一段时日之后,容枝枝听说越天策也要去边关了。
其实沈砚书走的时候,越天策就该一起跟着走的,只是上一场京城的大乱,越天策受了伤,所以还是决定让他养好伤之后再出发。
此刻,越府。
朝夕在门口送他,心情复杂地抿嘴道:
“看在你还算言而有信,真的没有再过问齐家事情,也没有与谢国舅家有什么纠葛的份上,我们之间的仇怨也算到此为止。”
“不过到了边关之后,你要是又遇见了齐家兄弟,可不要故态复萌,又眼巴巴地跑去帮他们。”
越天策好笑地看了她一眼:“我既然答应你了,自然不会反悔,你放心便是。”
“这段时间多谢夫人你的照顾。”
这是他们成婚这么久,越天策第一回正儿八经的叫她一声夫人。
因为他受伤之后,朝夕确实对他挺好的,嘴上虽然还是经常骂骂咧咧,但是照顾他十分尽心。
这也让他知道,面前这个小姑娘,其实嘴硬心软。
朝夕被他一声“夫人”叫的莫名脸红,微微偏了偏头:“我只是照顾为国尽忠的伤兵罢了,不管是不是你我都会照顾。”
见她脸红,越天策也觉得稀奇。
他又笑了笑,交待道:“书房的桌案上给你留了一封信,和一个匣子。”
“匣子里面装着我所有的财产,许多是我父亲和母亲知道我成婚,送来恭贺我们的。”
“他们虽然不高兴我一意孤行,非要从军,但到底还是看重我这个儿子的。”
“那些银钱都留给你了,应当是够你一辈子衣食无忧的。”
“还有那封信,是我给父亲写的求助信,若我此次出征回不来,将来你遇见什么过不去的困难,可以拿着这封信去陇西找我父亲,他一定会帮你。”
朝夕愣了:“你无端端对我这么好干什么?我们从前关系又不好!”
越天策又是笑:“怎么是无端端,我既然娶了你,你就是我夫人。”
“不管我们关系怎么样,不管我们是为什么成婚的,既然是明媒正娶,你终究是我的责任,对你好是应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