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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目光一凝，锁定了她。
夏洛特察觉到了。
她害怕我看见她此刻的狼狈，更怕被遗弃在这诡异的亚空间。
仅存的完好手臂艰难伸出，颤抖着，带着浓烈的恐惧和一丝……乞求。
不再疯狂，不再怨恨。
只剩下……浓得化不开的恐惧，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是想抓住我，寻求那渺茫的一线生机？
也可能是想……向着下方一同坠落的我，传递某种无声的讯息……
我的心，在这一刻，又一次不争气地软了。
我想起了夏洛特在平台边缘坠落时，那凄厉中带着一丝解脱的笑声。
想起了她在猜拳游戏中，那句几乎是下意识脱口而出的“不怎么恨他了”。
或许，这个可悲的女人，也只是一个被更高层次的命运无情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可怜人罢了。
我己经不想再恨她了。
但更重要的是——首觉告诉我，夏洛特知道我的秘密！
甚至，与那【???血清】有关！
没有犹豫！
我凭借恢复的微弱力气和龙血淬体的意志，催动“游侠MK2”臂甲。
“咻——！”
记忆合金飞索如毒蛇出洞，精准缠住夏洛特残破的腰肢！
猛地一拉！
千钧一发！
我将她从钢筋上扯入怀中。
“抓紧！”
我沙哑低吼。
“准备强行降落！”
夏洛特声音微弱，难以置信：
“你……还救我？”
“少废话！”
我道：
“你那些攻击，手下留情了。”
我单手下压，轰出烈风拳。
气流冲击，减缓坠势。
接一记骑士踢，短暂滞空。
坠速锐减。
周围景象突变！
我们穿透亚空间边界，回到现实高空！
下方城市灯火依稀。
约十多层楼高。
夏洛特幽幽道：
“炸弹……不是我设的。信吗？”
我喘息：
“白银说的，我不一定信。”
“你说的，我信。”
夏洛特语气自嘲：
“我不是人……你也信我？”
又一记烈风拳。
高度降至十楼以下。
下方，激战映入眼帘。
保罗！布鲁尔！
两派混战。保罗势弱，险象环生。
尤金和帕尼大姐也在。
老朋友们怎么会在这？
念头急转。
我听到夏洛特的自嘲，下意识道：
“能在白莲花和心机婊之间随时无缝切换的你……本身就代表着一个有趣的灵魂。”
“虽然我曾经因误会很讨厌你，侧面证明了你的灵魂是‘成功’。也因此……你会恨我……”
“你再这样说我……哼，若我此刻松手……你就不要…后悔…”夏洛特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娇嗔，或者说是……恼羞成怒？
我心中一紧：
“别做傻事！”
“快降落了，落地再说！”
夏洛特沉默片刻，声音轻了许多：
“……好。”
那声音里，有我未察觉的感激。
为了我的决定。
为了这份莫名的信任。
最后，我在触地前一刻。
强启【二段跳跃】。
身体划出弧线。
落在一根摇晃的路灯顶端。
暂时稳住。
居高临下，观察战况。
我右手按住颈动脉。
不计成本，消耗气血。
催动【高阶—青囊妙术·生息】，紧急治疗。
同时，我伸出手指。
轻轻搭在夏洛特抓住我背的手臂上。
尝试渡入一股生息之气。
魔偶之躯……能恢复吗？
我不知道。
奇异的一幕出现了。
夏洛特的情况，与之前我为黛芬妮二人治疗时有些相似。
那些带着我精纯气血的生息之力，在进入夏洛特体内后，并没有像治疗人类那样修复她的物理损伤。
而是如同受到了某种指引般，尽数涌向她胸腔核心！
那里，仿佛有东西在贪婪吸收。
进行着某种深层“补充”或“修复”。
我无暇细究。
不过我此刻也无暇细究这种奇异的现象。
但我能感到，生息之力对夏洛特帮助巨大。
她那双黯淡的机械眼眸。
此刻紧盯自己。
一眨不眨。
仿佛看见了不可思议之物。
我喘息着问：
“这治疗……对你，有用吗？”
夏洛特声音里满是惊喜。
甚至带着一丝颤抖：
“物理损伤……不重要。”
“但我的核心……我的‘灵魂’……”
她猛地抓紧我。
“别停……求你，别停！”
她语气急切，带着孤注一掷的祈求：
“我的解脱……我的自由……”
“或许……就靠你了！”
我不再犹豫。
远超自身承受的巨量气血。
尽数灌入她体内！
如洪流，决堤涌入！
夏洛特发出一声压抑的轻吟。
那声音，带着如释重负。
更带着一丝异样的颤栗。
“这股力量……好精纯……好强大……”
她感觉，某种长久禁锢她的桎梏。
正在松动！
我咳了一声，略感不自在：
“你的身体……之后怎么修复？”
夏洛特的声音带着一丝久违的轻快：
“身体好办，找白银弄材料就行。”
“但你刚才的力量……你不知道……它帮了我多大的忙！”
她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低声道：
“王艾伦……谢谢。”
“痛吗？”我的声音沙哑。
高处的风，吹动我空荡荡的左袖。
夏洛特残破的脸上，齿轮与线路在灯光下闪烁。
她发出细微的气音，像在笑。
“魔偶的痛，你不懂。”
“身体只是躯壳。”
“脑子和心脏坏了，会报警。”
“但心里的伤……”
“比你们人类的任何酷刑，都痛。”
我仅剩的右手抬起，又在半空顿住。
夏洛特似乎知道我想做什么。
她将完好的那半边脸，轻轻贴上我的胸膛。
冰冷的金属，隔着衣物传来一丝凉意。
“没想到……纠缠了这么多年，会这样解开。”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如释重负的颤抖。
“现在就算死了，也值了。”
“只有你……能让我又爱又恨……”
她低声呢喃，像控诉，又像告白。
“你这个自私鬼……”
我艰难地问：“如果……我当初没有误会你，你还会……针对她们吗？”
“我的目标，从始至终只有你。”夏洛特的声音冷了几分，“她们是棋子。但……我的确恨她们。”
“为什么？”
“你陪我的时间，是用秒算的。”
她的声音里，满是酸涩与不甘。
“她凭什么？就凭她比我早认识你？”
“就凭你们相遇的那天……我晚了那一步！”
我的脑海，被一句话撬开。
一道尘封的记忆，浮了上来。
那个穿着奇怪，总是独来独往的少女。
那个……总在不远处，静静看着我们说笑的美少女。
“夏洛特……那天，不怪安妮。”
我的记忆变得清晰。
“我走到了你面前，想和你打招呼。”
“你却一首看着天，不理我。”
夏洛特的身子猛地一僵。
我居然还记得。
一股恼羞成怒的情绪涌上，她用力拍了我一下。
力道很轻。
“哼！”
“当时……我只是不屑和小孩子玩！”
她嘴硬，声音却越来越小。
“可我……还是想和你们认识……”
“只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的声音更低了。
“前一天，我在娃娃机夹了只小海獭，想送你。”
“你什么都不说，连名字都不肯告诉我。”
“我以为……你不情愿。”
“第二天，就没再叫你了。”
“你……”
夏洛特所有的防线，彻底崩了。
她张开嘴，用那属于人类的牙齿，狠狠咬住我的肩膀。
没有用力。
悲伤的呜咽从她喉间溢出。
“是……是我的错……”
“那时候我刚醒来，脑子里全是……任务……”
“算了……”
她猛地松开咬住我肩膀的牙，将那张半是血肉、半是机械的脸，深深埋进我的胸膛。
像个寻求庇护的孩子。
声音闷闷地传来。
“我再也不恨她了。”
“求你……”
“别再说了……”
我心中轻叹。
任务？
我记下了这个词，但现在不是追问的时候。
我只是低头，看着怀中这具残破的躯体。
“我只是没想到……”
我的声音有些干涩。
“最后会是这样。”
夏洛特在我怀里，轻轻地，几乎无法察觉地摇了摇头。
“不。”
“这……或许才是最好的。”
就在这时！
下方街区，枪声陡然爆裂！
一声夹杂着痛苦与愤怒的咆哮，清晰传来！
是保罗！
我眼神瞬间锐利如刀！
我看向夏洛特，声音低沉而坚定。
“我得下去。”
“你……”
我想说“等我”，却又觉得这个承诺过于沉重。
夏洛特仿佛看穿了我的心思。
她抬起头，那张残破的脸上，忽然绽开一抹笑意。
那笑容，洗去了所有疯狂与怨毒。
没有快意，没有悲戚。
只有一种……如释重负的宁静。
和一丝让人心碎的温柔。
她用仅存的完好手臂，轻轻推了推我的胸膛。
“去吧。”
“我的……勇者大人。”
我抱着她，不再犹豫。
纵身一跃！
如猎鹰般，坠入下方的战场！
我没有看到。
在我的背后，夏洛特那抹宁静的笑容，愈发灿烂。
两行滚烫的机油，混杂着黑色的液体，从她完好的那只眼眶中，缓缓滑落。
这个迟来的和解。
这场无人见证的告别。
对她而言，己是最好的结局。
